李非来到火长室，仔细察看起墙上的海图。
婆罗洲的形状并没有完全勾勒出来，只画清楚了它东边和南边的海岸线，标注了三个港口城市，这说明婆罗洲内陆和西海岸尚未开发，仍属蛮荒之地。
当今的海图大都是为了贸易服务的，无人聚居的地方，商队不会过去，自然也没必要搞得太清楚了。
婆罗洲此刻虽属三佛齐所有，但实际上三佛齐只是占据了东部沿海地区的狭长地带，根本没有往内陆开发，这当然与他们以贸易立国的传统有关。
据传岛内有大片的山林，居住着些许野人部落。
李非作为后世之人，自然明白婆罗洲实际上还是很大的，是世界第三大岛，岛上资源也很丰富。
如今三佛齐只在东海岸建了三大港口城市，人口就以这三城为中心，沿海岸扩散出去。
李非看那三个港口，最南端的是沙撒，中间是汶喇，最北端的是渤利。
由渤利往北，海图上的确有一个狭长小岛，估计就是巴罗所说的长望岛，再往东北却是一大片空白，空白再北面就是紧邻大宋的流求了。
李非心想，看来毗舍耶人就是藏在这一大片空白地带了，看位置就是后世的菲律宾群岛，从巴罗对那海湾的描述看，莫非老湾就是马尼拉湾？
这时，王顺进来，面色古怪的说道：“道长，咱们好像被一条怪鱼跟踪了。”
林清奇道：“什么怪鱼？”
王顺道：“看形状像条鲨鱼，不过船上有人说，那鱼翻身时曾见过它还长了两只爪子，怪异无比，船队离开港口后，这鱼就一直跟在我们后面，道长，要不要把它捕上来看看？”
李非笑道：“不必了，让它跟着就行，你们千万莫去惹它！”
十天之后，抵达沙撒港，船队开始沿婆罗洲海岸行驶。
南洋的商船队大都沿中土大陆的海岸航行，走的多是越南、占城、金州海峡这一西侧航线，东侧婆罗洲那一边的航线少有人走，贸易不算繁荣，因此三佛齐所建港口形成的居住带，人口也不算多。
船队一路北上，经过汶喇，终于来到渤利，此时距离他们离开顺达，已过去一月有余。
陈玄之被带在船上，经过这一月多生死符的折磨，神志已有些不清，经常胡言乱语，身子更是不成人样。
偶尔清醒片刻时，还大骂李非这个臭牛鼻子。
李非看在他骨头够硬的份上，给他吃了一粒镇痛止痒的药丸，至于如何处置他，还要等到了老湾，看能否找到林海再说。
船队在渤利休整了两天，因为再往前就要进入毗舍耶人藏身的海域，巴罗凭着巴粼城水师统领的身份，在城内补充了一些弓箭和箭矢。
离了渤利后，船队继续往北，四天后进入长望岛海域，开始沿着岸线往东北方向航行。
巴罗命战船变换阵型，降低航速，明显谨慎了很多，李非担心他们受到海盗突袭，骑着虎雕飞到了巴罗所在的领航头船上。
这一日，船队经过一处海湾，洋流变缓，海岸上却不是沙滩，而是一道高耸的石崖，连绵数里。
巴罗见地势险峻，若有海盗在石崖埋伏，完全可以用弓箭偷袭船队，当即下令命船队离海岸线远一些行驶。
突然，几个士兵指着岸崖惊呼起来，李非转头看去，只见崖顶上立着三具干尸，在海风吹动下摇来晃去，形貌可怖。
他眼力极强，看得分明，那三具尸体都被一根木棍从下身捅入，穿过躯干，又从嘴里捅出，双臂则被钉在一根横木上，绑成十字架的形状。
如此手法，着实残忍野蛮。
“那是什么？”李非问道。
巴罗沉声道：“是毗舍耶人干的，有人说这是他们祭海的仪式，也有人说这是他们在宣示，表示这里是他们的地盘。”
一船士兵都不由自主的转头，看着三具干尸逐渐在视线里远去，个个沉默不语，神情复杂，船里的气氛有些压抑起来。
李非心想，毗舍耶人凶名在外，再弄出这么一手，的确很能打击敌人的士气。
又转过一个海角后，船头负责观望的士兵突然叫了起来。
李非知道有敌情，跟巴罗一起奔上船头。
前方迎面来一艘狭长战船，旁边还跟了四艘快艇，正向船队疾速冲来。
“是毗舍耶人！”
巴罗一声招呼，当即下令让号手吹号，旗手展旗，向后面战船传递指令，接着命令本船士兵全员戒备，准备迎敌。
李非依旧立在船头，看着越来越接近的敌人。
对方战船甲板上有二三十人，个个挥舞着刀剑，有几个还背了长弓，那船没有升帆，划桨而行，看那桨数，估计下层还有十多个水手。
每艘快艇上也有十人左右，桨板飞舞，速度比那战船还快。
这些人个个面目黝黑，肤色比三佛齐、阇婆等地的僚人都要深，光着上身，下身也只围一条短裤，脖间挂着贝壳、骨头之类的饰品，有的头上还插了鸟兽羽毛。
巴罗已命座船减速，八名弓箭手站在舷边，弯弓搭箭，其余战士也都各归其位，全神戒备。
后面五艘战船接到号令后，已向两侧散开，纷纷加速，准备从外围包抄。
对面四条快艇越来越近，上面的毗舍耶人突然吼叫起来，船桨越划越快，加速直冲了过来。
李非皱眉道：“他们这么蛮干，不怕死吗？”
巴罗摇头苦笑道：“大人有所不知，毗舍耶人悍不畏死，逢船必抢，这才使得大海上人人畏惧。”
眼看快艇已进入射程，巴罗大喝道：“放箭！”
两边弓箭射出，有的毗舍耶人举盾牌遮挡，没有盾牌的则以刀剑长矛格挡，有的桨手身上中箭后反而兴奋的大吼起来，船桨划的更猛了，果然是悍不畏死。
当然，也有中箭落水而亡的，不过这丝毫没有减慢他们前冲的速度。
一条快艇终于冲到跟前，艇上站起一人，猛的掷了一支长矛过来，直冲船头的李非射去。
李非伸手一拨，那长矛往回射去，力道反而更急，一下贯穿了那人胸膛。
另一条快艇冲到了船边，一人甩出索钩，搭上大船后，跟着便往上爬。
早有士兵等在舷边，用长枪将那人刺落海中，然而剩下的毗舍耶人依旧顺着绳索强登，嘴里不停吼叫着，仿佛疯了一般。
李非暗暗摇头，难怪连心黑手辣的维里伦都说毗舍耶人是只知道杀人抢劫的野猴子，如今见了他们这么疯狂的样子，的确像是没进化完的野人一般。
他见前面那艘战船已越来越近，当即召出虎雕，对巴罗道：“你守好这里即可，那艘大船交给我！”
说完，骑上虎雕，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