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内有蜡烛，虞西霜没摘下眼前缎带，缎带并不厚，勉强能视物，但透过缎带的蜡烛光还是刺得他犯恶心。
不过即使是这样，康元祺也不是虞西霜的对手，她躺在地上两只手臂弯曲成不正常的角度，显然是断了。
虞西霜抽出她腰间的铃铛，“这便是你拿来控制傀儡兵的铃铛？”
将铃铛被扔到康元祺手边，虞西霜一脚踩了上去，被踩住的不止铃铛还有康元祺的手指。
双臂被硬生生折断，康元祺强忍着才没叫出声来，疼得身上全是冷汗，此时被踩断了手指，她发出一声惨叫，躺在地上扭动着身体。
虞西霜的脚在她手上碾了两下。
屋外火光依旧猛烈，军队冲了进来，虞西霜挪开脚，“将她们二人带回去，我要亲自审问，你们几个将叛贼营地的证物收集好，其余人清理战场，那些傀儡军......好好安葬她们。”
“是！”
康元祺被带走后，虞西霜强行压下的那股恶心又涌了上来，一下刻她脸色一变，荷包呢？
她腰间的荷包呢？！
难道是掉在外面了，糟了！
虞西霜冲出营帐，却除了满目的红什么都看不清，索性......
虞西霜一把将缎带扯掉冲进了火里。
跟着他的西北士兵知道虞西霜因为安城的缘故，不喜欢火，帐内从不燃灯，轻则头晕，重则昏迷。
看见虞西霜摘掉缎带往火里跑，大家都紧张得不行，“将军！”
没有，没有，怎么到处都没有？
“去哪儿了......去哪儿了？”
与日月相比一颗小小的夜明珠散发出的光芒根本微不足道，可那是虞西霜唯一的光了。
在这成片的火中更是毫不起眼。
火刺在他眼中，烟钻入他的肺，耳边有刺耳的尖叫，他的每一步都迈得无比沉重。
十五年前那一场大火，他失去了所有的亲人。
十五年后，他又要因为一场火失去一切了吗？
虞西霜已经站不起来了，双手被烧出了大片大片的泡，可他却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依旧将手伸进火中摸索。
只为寻找那一点点光。
副将找到虞西霜的时候，他已经趴在了地上，火顺着他的下摆向他的腿部蔓延，手里还紧紧攥着一个被烧得黑漆漆的珠子，手纸上还沾着几块烧黑了的布。
副将将人扛回城内，准备去找大夫，被醒过来的虞西霜拉住，“将灯......点上。”
副将疑惑道，“将军？”
“点一盏，没事的。”他摸着手里的珠子，强撑着坐了起来。
屋内微微亮起一点，副将伸手要扶他，被挥手制止了。
借着微弱的光，虞西霜摊开手掌，露出一颗烧得黑漆漆的珠子，烧焦的布条沾在夜明珠上，让原本光滑明亮的珠子变得灰扑扑的。
珠子留下来了，可那张字条已在火中化为灰烬。
虞西霜盯着珠子看了许久才将它放进怀里，副将从没见过虞西霜露出这种表情，每次不管是在战场上还是私下相处，将军的情绪都很冷淡，偶尔笑笑也是浅笑，只有在提起安城的事时将军才会露出很明显的情绪。
她是第一次见将军情绪如此激动，不管不顾，只为了一颗珠子。
副将不知道这颗珠子是哪里来的，但她知道它对将军肯定很重要。
但虞西霜开口声音依旧平静，“看好康元祺，别让她自尽了。”
副将道，“人已经关在牢里了，搜过身，嘴也塞住了，有人看着她不会让她自尽的。”
虞西霜将手里的珠子揣进怀里，“康元祺那儿搜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了吗？”
“在大营里搜到了一一些药，已经送给大夫检查了，对了，还有这个。”副将拿出一个护心镜。
这个护心镜副将在西北时在虞西霜身边见过，那天她在桌子上摆了很多物件，对着它们磕头。
后来她才知道那天是安城出事的日子，将军是在祭奠家人。
当时桌子上便有那个护心镜，是以副将在康元祺那里一发现就认了出来。
虞西霜接过护心镜，眉头微蹙，这个护心镜他不是给杜若轩了吗。怎么会在她哪里？
难道是他出事了？
虞西霜问，“还搜出别的了吗？”
副将摇头，“不过属下已经派人前往南阳了，她府里肯定有东西。”
虞西霜点头，“捷报先不要送去京城了，待我明日审问完康元祺，将结果一同送回京。”
“......是。”副将看着虞西霜红肿的手，不忍道，“属下让大夫来给您上药吧。”
虞西霜却摇摇头，“不必了，很晚了，我有药，自己包扎一下就行，你们这几天也辛苦了，去休息吧。”
副将看了一眼还燃着的蜡烛，虞西霜道，“一会儿我自己来就行。”
蜡烛支在床帏外，虞西霜坐的位置正好处在阴影中，副将走后，他将珠子掏出来用袖子小心地擦着。
直到它露出本来的样貌，虞西霜仔细检查确认它真的恢复如初后才露出一点笑意。
虞西霜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将蜡烛吹灭，爬上床，将失而复得的夜明珠放在手心迟迟不愿睡去。
“我把你送我的字条弄丢了，我现在只剩这个夜明珠了......”
*江州城地牢
康元祺被绑在木桩上，两只胳膊无力的垂着。
士兵朝康元祺头上泼了一盆水，将她泼醒。
冷水顺着她的发丝往下滴。
虞西霜一身红边黑衣站在她对面，仿佛和阴暗的地牢融为一体，她挥挥手让她们出去，“想不到再次见到康王爷会是这种方式。”
看见虞西霜，康元祺发出低低的笑声，“当年你娘离京时才十六呢，一转眼你都长这么大了。”
“你都要入土了，还关心这些？”虞西霜白了她一眼，对她套近乎的行为不予理睬。
“呵呵……你娘要是知道她的女儿亲手将她师傅唯一的女儿送上了断头台，她该怎么想啊？”
“她会不会后悔当年安城那场大火没能把你一起烧死？！”
“等你死了该怎么跟她交代啊，哈哈哈哈！”
说到安城虞西霜眼神变得阴狠起来，“比起我，你还是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比起我娘，康芥将军应该会更后悔，她与程先生拼死守住的大昭江山，她的女儿却一心想要毁掉。”在西北时虞晟玥常给她们讲康芥将军的事。
虞西霜反问，“康芥将军泉下有知，又该作何感想？王爷可有脸面下去见她们？”
“我要毁掉大昭？明明是大昭对不起我？！”康元祺激动起来，“我娘我爹为了大昭的江山惨死边城，大昭为她们做了什么？”
“因为她们我成了孤儿，她们又对我做了什么？”
“我母父的命换来的江山凭什么姓蒋，凭什么是那群废物的，她们只会勾心斗角窝里斗，对外就是屁都不敢放一个怂货！”
“是她们糟践了我母父的心血，那我不如就让这天下姓姓康好了。”
“虞西霜，你和你娘一样，不过是大昭的一条狗罢了，你们在边境拼死拼活，她们蒋家人躲在京成里歌舞升平，蒋渊池就和她那个祖母一样，都是！”
“闭嘴！”虞西霜一拳打在康元祺脸上，将她头打得一偏，当即吐出一口血来。
“康将军一生为国征战，你身为她的女儿却联合外敌攻打她誓死守护的土地，残杀她守护的百姓。”
“你康元祺是遗孤，我虞西霜又何尝不是？”
“你可怜，被你害死，强行变成傀儡兵的人就不可怜吗？她们的家人就不可怜吗？”
“打着康将军的名号，其实你就是为了满足自己的野心，你为了炼傀儡兵抓了多少人试药，又害死了多少人，这已经足够让康将军为你蒙羞！”
“你这种人活该下地狱。”
康元祺却笑出了声，“下地狱，哈哈哈哈哈哈，我康家打下的江山，就该姓康，要不是我娘她们说不定早就死了，早就被羌族杀干净了，哪里还有命在？！不过是一些贱民！”
“啪！”
康元祺又挨了一拳。
“我说错了，你根本连下地狱都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