谣言起于黑子，止于智者。
当误会解释清楚的时候，江游大抵明白了。
大师兄和大圣的意思很明了：身体不健康也就算了，但思想一定要健康，不能污。
江游也明确表示，他对猴子没什么不良的情愫和嗜好。
只是得知江游那独出心裁的修行方式后，就连活了数百年的大圣也不得不竖起个大拇指。
并说上一句：“你特么真是个人才。”
人才这词，可以说是两极分化，褒义贬义皆有，但江游觉得是前者。
不过看到江游熬出来的那些黑色药汁，大师兄和大圣都沉默了。
大圣说：“你小子是真狠。”
“光凭这股狠劲，你未来的成就绝不会低。”这话是大师兄说的。
这两句话也可以归纳到褒义的一列中。
迎来了久违的称赞，江游很开心，他说出了最希望得到其他回答的问题。
“其实我的天赋也没那么差吧？”
大师兄和大圣互相对视了一眼，分别给出了两个不一样的答案。
大圣说：“进步空间很大。”
而大师兄的说是：“未来可期。”
这些极其敷衍的话，让江游沉默了。
此后的修炼中，他开始更加拼了，就是用的最传统的法子。
用真气淬炼气血。
那些草药江游还在喝，不过大师兄也说了，另寻捷径可以，但最基础的也不能忘。
通过真气淬炼气血，是历代修士们经过无数试验得出了成果。
或许风险是有，但相比其他的方法，已经算得上安全了，而且进度其实也不慢。
江游的确能感觉到自己身体的每一丝变化，他没有猜错，那些草药真的是有用的。
可大圣告诉江游，别再摘草药了，不然整个山头都得薅光了。
于是乎，江游薅猴毛的计划也告一段落了。
不过他还有存货，靠着那些剩余不多的草药，配合着真气，不断淬炼着气血。
为了更快达到气血沸腾的状态，他还架起了一口大锅，烧上热水，然后坐进去，通过高温来促进步入状态的速度。
修行一途，虽然万法归一，但通过各种小办法还是能加快修炼速度的。
吃丹药也算，遇到老爷爷传功之类的也算，江游觉得自己这些都是小儿科了。
看似离谱，实则合理。
不远处，大圣看着锅里烫得哇哇大叫的江游，整张猴脸都是黑线。
“你这师弟，怎么说呢……”大圣想了老半天，最后补充了一句，“思路清奇。”
韩弈笑了笑，道：“我们以前不也是这样爬摸打滚过来的吗？”
“是啊，说起来，好像你以前也干过类似的事啊。”大圣说着，撇了韩弈一眼。
“那都是过去了，谁没有个年轻的时候。”
“年轻吗……”大圣念叨着，看着远处出神。
它似乎陷入了回忆中。
韩弈把大圣拉回到现实中，道：“你现在也不老啊，妖修比人族修士的寿元还要长，怕什么？”
“说得倒是简单，妖修寿元是长，但修炼的速度哪有你们人快。”
韩弈笑道：“那来世投胎当个人？”
“算了。”大圣摇摇头，“还是当猴子轻松，不像你们活得那么累。”
其实人有人的苦，妖也有妖的痛，它们不像人，可以随意加入宗门。
妖修间的宗门划分很严重，比如原形是羊的妖修宗门，绝不可能混进什么狮子老虎的妖修。
除了种群，妖修中还分为素食和肉食系两种，这两者之间的争斗更为激烈。
像大圣这种属于素食系的妖修，而且包容性也算好了，但它的猴头山也不可能出现肉食系的妖修。
反倒是人族那边的宗门会宽容许多，有些宗门甚至能容许妖修加入，也没有什么分歧，能做到平起平坐的地步。
而这种现象在妖修中几乎是不存在的。
大圣踏入修行路的经历也很俗套，在刚开灵智的时候，它就被一个老修士给收养了。
老修士是个散修，弥留之际也没找到合适的弟子，最后只能把所有的功法交给了大圣。
大圣忽然叹了一声，说：“我那个便宜师父，要不是到了快死的时候也没找到后人，估计也不会把功法传给我。”
韩弈拍了拍它毛茸茸的肩膀，道：“可你还是很尊敬他，不是吗？”
“好歹也给了我功法，怎么能不尊敬，那老家伙的墓就在山后边，我一直都有好好打理的。”
大圣说着，又是一叹：“有时候能怀念百年前的，那时候你我并肩，打得那些天魔找不到北的时候多爽，可惜啊……”
“不过百年光阴啊，十几个人就剩下你我了，噢，不对，还有密音宗那个捞货。”
韩弈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听着。
“都说修士的寿元长，可又有几个能修得大道的。”大圣的猴脸挤出一个笑容，“你是我认识的人里天赋最好的，最有希望的就是你了。”
韩弈苦笑了一下，道：“哪有这么容易……这九州八荒，但凡有点血性的，哪个不是伤心之人？”
大圣听罢，点了点头。
也正如韩弈所言，夭折在了这条缥缈大道上的修士，不知道有多少，数也数不清。
大圣也有自己的遗憾，它说这猴头山上万只猴子，也未能出第二个踏入修行之路的猴子。
就是好像有一种感觉，大圣把它们族群里面的气运都吸光了。
百年下来，始终也没出过一只踏入淬体境的猴子。
“兄弟，你知道猴子的寿元多少吗？”
韩弈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二十年。”大圣指着不远处的猴子猴孙，“我把功法都教给了它们，可好几个二十年了，就是没一个成功的。”
“会成功的。”韩弈安慰道。
“可能吧，要是你看到有别的猴子踏上修行的，一定要告诉我。”
韩弈沉默了一会，道：“或者我们可以再来一次旅行，就像百年前那样。”
“不了。”
大圣拒绝了，它说它的家就在这，它哪都去不了，好像有什么把它给锁住了。
那种看不见的东西好像叫羁绊，也叫责任。
猴头山附近的妖修不少，它不能离开。
大圣说它是猴头山的扛把子，它走了，山塌下来就没人扛了。
大圣又指了指还在烫得哇哇大叫的江游，道：“再说了，你现在不是有新的伙伴了吗？”
韩弈说：“志同道合的人，永远也不嫌弃多。”
大圣的嘴角抽了抽，道：“可我是个妖……”
“那算我口误。”
“好吧，原谅你了。”
气氛被沉默所占据，但韩弈打破了这份不该存在的沉默。
他站起身说道：“我决定了，我要去找那些老朋友，他们可能还活着，或者遇到了什么困难，正等着人去救。”
大圣看着这个老朋友，明明身高还没有它高，可并不知道为何……
它仿佛看到了一座大山，比它的猴头山还要高的大山。
大圣的声音低了下来，说：“其实你没必要做到这种程度。”
韩弈告诉大圣，可能他真的没必要做到这种程度，但如果非要找一个借口的话——
那就是为了下一个五年之约。
大圣有些失神，喃喃道着：“下一个五年么……”
“对，下一个五年，不过准确来说，还剩四年半的时间了。”韩弈抬起头，看着那蓝天白云，“那时候赴约的就不止几个人了。”
大圣忽然笑了，笑得很大声，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它好像又一次看到了百年前的光景，就那十几个伙伴，携手并进的那一刻。
回忆真的很好，可昨日的太阳，是晒不干今日的衣服的。
但大圣还是选择了相信。
它说：“我很期待，真的很期待你说的下一个五年之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