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骁抬起漆黑的眼眸看向一旁的人,“我可没这么说,我只是说未来的一国之母不能是庶出而已,至于那丫头能不能堵住悠悠众口,坐上那个位子,那是她的事。”
“要是她连一个淑妃都搞不定,凭什么让朕相信,她日后有坐主中宫,母仪天下的本事。”
那人了解他的秉性,没有多言,岔开了话题,调笑道:“对了,我听说顾衡将花家的二丫头花轻舟唤作舟舟,舟舟……”
那人揶揄道:“这名字好像有点耳熟啊,顾衡不愧是所有皇子里最像你的那个,就连心仪的姑娘,名字里都得带个舟字。”
顾骁蹙眉睇了他一眼,纠正道:“花家那丫头的zhou是渔舟的舟,周周的zhou是庄周梦蝶的周,两个字不一样。”
说罢,他愣了下神,轻声叹道:“她估计就是这个小字取错了,庄周梦蝶,一梦黄粱,到底是不长久。”
顾骁的嗓音轻不可闻,“倘若是周周给我生的儿子,一定会比衡儿还要像我吧,不对,女儿像爹,男孩儿像娘,应该会很像她才对。”
那人听出他藏在话里的落寞,出声安慰道:“皇后不也留了个公主给你吗,常悦那丫头也是机灵可爱的很。”
不提顾常悦还好,一提顾常悦顾骁就气不打一处来。
“留不留的有什么用,还不够我生气的,刚一养大就跟着姓花那小子跑了,私奔,也亏她想得出来。”
顾骁冷笑一声,“从小被人捧在手心里锦衣玉食的供着,如今跑出宫去,就凭她那骄横的性子也不知道能把日子过成什么样。”
倚在椅子上的人脸上浮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花景俞那孩子我也是见过的,是个可交付的人,定然不会让常悦受委屈的,不然也对不起你刻意放他俩一码的情意。”
顾骁微微有些失神,慢声说道:“她的长相没有多像周周,脾气倒是和周周年轻时一模一样,又倔又傲。”
“我是她的父皇,我那么疼她,她若真不想嫁,过来与我撒撒娇,我怎么可能会硬逼着她嫁给她不喜欢的人。”
“裘家的势力是大,但朕是皇帝,就算是朕想悔婚,裘家那老头也不敢与朕计较什么,她连求都不肯和朕求上一句,怎么就认定了朕肯定会逼她嫁人。”
那人宽慰道:“常悦也是怕你为难,你当时刚继位没多久,皇位还没完全坐稳,裘家那里想巴结你,稳固自己的位置,一直上折子催着要常悦嫁过去,常悦也是怕你这一悔婚,在史书上添了个忘恩负义的评价。”
顾骁阖上眼长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丫头如今过得怎么样了,花景俞那臭小子,若是敢让朕的小悦儿受什么委屈,朕定要扒了他的狗皮。”
那人好笑地看着他,“得亏我没有女儿,不然不知道得操心成什么样子。”
顾骁轻飘飘地眄了他一眼,忽然又记起了什么东西,不满地皱了下眉。
“真不知道花文谦那老家伙到底是怎么养孩子,怎么他们花家的孩子,就注定了和我们姓顾的过不去。”
那人唇畔隐隐浮现出一抹浅笑,“你就知足吧,花文谦一共三个孩子,一个拐跑了小常悦,剩下两个可是都被咱们家拐走了。”
顾骁嗤笑一声,“他活该。”
那人笑着摇了摇头,他一只手支着头,盯着顾骁,顾骁还在为常悦的事赌气,把情绪都写在脸上。
他方才说顾衡是所有皇子里最像顾骁的一个,其实不对,顾衡像的只是现在的顾骁。
以前的顾骁,并不是现在这副脸上永远挂着虚伪而又慈祥的微笑的笑面虎,到底是情势逼人,让人硬生生变成了一个与年轻时截然不同的模样。
顾骁察觉到旁边的人在看他,面上的表情渐渐淡了下去。
“哥,你还能再陪我多久?”
那人晃了下神,手指摸上自己的手腕,少顷,轻声回道:“不知道。”
顾骁长睫轻颤,仰首望向房梁,仿佛能透过那层木板,望见天空那无边无际的黑暗。
“若是连你都走了,那朕就真的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今夜的月色很是黯淡,被黑压压的云挡着,透不出半分光亮,直到湖上起了风,揉碎了漫天的云,浑圆的玉盘才从云层里钻出来。
人们都道“十五的月亮,十六圆”,那月亮一从云里露出来,天地间霎时间便亮了几分。
月光澄明如清纱,将墨黑的湖水罩上了一层银色的水波。
月光之下,一舟画舫之上,一个身影正脚步缓慢地追逐着另一个身影。
“小兔崽子,你给老子停下来,听到没有。”平阳侯叉着腰,气喘吁吁地吼道,他一张嘴,嗓音沙哑破碎,已经喊劈了。
谢永章也早就跑累了,但他还是努力挪动着两只脚,与平阳侯保持着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
他嘴硬道:“我不停,我停下来你肯定要打我了。”
平阳侯气道:“你看我不打死你。”
谢永章:“你看,我就说你要打我,我才不停。”
这条画舫的船舱里,柳若英顾宁柳煜三人无聊地磕着瓜子。
柳若英无语道:“他们打算这样跑多久?”
顾宁遮在脸前的白纱已经被她掀到了帷帽上,“没看出来啊,谢小侯爷和平阳侯看着挺胖的,两个人的体力居然这么好。”
柳煜:“嗯。”
柳若英侧眼看向柳煜,“哥,你这一声是在与我说话,还是在与阿宁说话?”
柳煜:“……”
柳煜:“自言自语。”
在两条画舫靠岸之前,花轻素怕被船上的其他大臣看到,先一步踩着木板回了自己租的画舫上面。
花轻素回到船上后,顺手拦住了累得满脸通红的平阳侯,提醒道:“谢侯爷,画舫快要靠岸了,您也该回您的画舫上去了。”
平阳侯扫了不远处扶着栏杆休息的谢永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