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煜想陪柳若英一同过去,被管家拦下了,管家温言劝道:“二少爷,老爷说他只想见三小姐一个人。”
柳若英让柳煜先回去休息,自己随管家去了书房。
柳项东坐在书桌前头,看柳若英进来,招手让屋里伺候的人都下去了。
书房里只在书桌周围点了几盏灯,等人都出去了,柳项东也没理柳若英,继续低头去看手里的书页。
柳若英看他不说话,向他手中正在看的书扫了一眼,视线一顿。
柳项东看得那本书,正是她从中发现盐行借据的那一本。
柳项东忽然幽声道:“认出来了?”
柳若英没吭声。
柳项东阖上书页,将那本书随手抛到桌上,掀起眼皮看向她。
“果然是你看了我那张借据。”柳项东慢声道:“你是因为这个,才想着去调查盐行的事的?”
柳若英抿了下唇,“在看到这张借据之前,女儿也找到了不少别的线索。”
柳项东嗤笑一声,“你倒是敏锐。”
柳若英见话已经摊开了,索性直言问道:“父亲到底为什么要和私盐的事扯上关系?”
柳项东早就料到她会这么问,他捏了捏自己的鼻骨,嗓音不耐:“你一个女儿家你知道什么,这些就不是你应该操心的事。”
柳若英气得身子都在发抖,颤声道:“就算我是女儿家,我也知道为人臣子理应忠君爱国,兼爱百姓!贩卖私盐会造成什么后果,父亲您心里应该比我清楚的多。”
“我不知道父亲您参与到这种事中,是为谋财还是有别的什么苦衷,但是无论是因为什么苦衷,我都无法理解。”
“我不理解有什么事,会比黎民百姓更加重要,有什么事,会比我们大燕的稳定更加重要,又有什么事,会比我们柳府上上下下七十多口人的性命更加重要!”
“放肆!”柳项东一挥袖将桌上的书卷全数卷到了地上,“我是你老子,我轮得着你来教训我?”
柳若英挺直了脊背,眸底丝毫没有惧意。
“父亲做得不对,女儿自然该指出来。”
“父亲知道,女儿今天是被什么人绑去的吗?”
提起这事,柳项东的脸上少见的出现了点心虚。
“那是他们怕你将这事捅出去,自作主张的,你要是乖一点,今晚的事也不会闹得这么大……”
柳若英冷笑出声,“所以说,父亲也知道他们是南蛮人喽?”
柳项东愣了下神,倏地抬起头看向她,“你说什么?”
柳若英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女儿今日,是被南蛮人掳去的,他们这么做的目的,就是想要阻止女儿回来劝阻父亲。”
“不论父亲先前与他们达成了什么协议,但我们开国侯府现在,只不是一枚弃子罢了。”
柳若英眼睛一眯,笑得灿然,“父亲信不信,若是父亲再这么执迷不悟下去,等到明天太阳升起的那一刻,咱们开国侯府就会迎来陛下覆灭的诏书。”
柳项东想呵斥她胡说八道,唇上的胡子抖了两下,却怎么都吼不出来。
他在心里盘算着这些年他背地里帮那群人所做的那些事,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他帮他们做了这么多事,他们怎么可能这样对他。
什么南蛮人,这里面怎么会有南蛮人扯进来,这简直是荒谬……
柳若英低声问他:“父亲与南蛮人也是一伙的吗?”
柳项东猛地回过神来,厉声道:“一派胡言,我们柳家无论如何都不会和南蛮有什么关系,那是叛国!”
“那父亲认为,贩卖私盐……就不是叛国了吗?”
柳若英神色淡漠地注视着他僵住的脸,“父亲现在在做的事,与叛国也没有什么两样吧?祖父生前总是教导我们,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这话,父亲听进去了吗?”
柳项东想拿桌上的书去扔她,却发现桌上的东西一早就被他卷到地上去了,只能气得干拍桌子。
“你懂什么?你当我做这些都是为了什么?我是为了咱们开国侯府!”
“开国侯府就要被父亲亲手给毁了!”
柳项东蓦地哑了声。
柳若英眼睛红红地瞪着他,“祖父为我们柳家挣下的所有清誉和荣耀,都已经被父亲一点一点丢出去了。”
“今夜就会有人将这事捅到陛下面前,等到明天陛下抄家的圣旨就会传到开国侯府,到了那时,柳家男子下狱流放,柳家女子则全数没为官奴。”
“我们柳家,会落得个遗臭万年的骂名。这就是父亲想为开国侯府谋来的东西吗?”
柳项东对上柳若英愤恨的双眸,腿一软,瞬间瘫坐到了椅子上。
*
“叮当。”
“叮当。”
汤勺搅拌的时候总会不经意地一下撞到碗壁上,发出一声脆响。
池誉就是被这声音吵醒的,他皱着眉头,慢慢睁开眼睛。
视线一开始是模糊的,他能看到自己的床头坐着一个人,正在拿着瓷碗轻轻搅拌着什么。
他对晕厥过去之前的事还有些记忆,迟疑出声道:“柳……”
女人看池誉醒了,惊喜道:“小誉儿你终于醒了?”
池誉眨了下眼,视线变得清晰起来,他看清女人的模样后,疑惑道:“冯姨娘?”
冯姨娘唉了一声,向屋外扬声道:“快进来快进来,小誉儿醒了!”
她话音一落,从外屋走进来三四个女人,撞上池誉看过来的视线后,皆是满脸喜色。
“小誉儿你可算醒了。”
“阿弥陀佛,佛祖保佑,可是吓死我了。”
“小誉儿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疼的,用不用叫大夫过来?”
这句一说完,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到了池誉的身上,满是关切。
池誉听着她们叽叽喳喳的关怀,唇角跟着弯起一道弧度,温声道:“我没事,让诸位姨娘担心了。”
几个姨娘都松了口气,口中念叨着没事就好,又跟着嘘寒问暖了两句。
坐在床头的冯姨娘将手里的汤药递给池誉,“你醒来的正是时候,快将药喝了。”
池誉接过药碗一饮而尽,顺手将药碗放到了床头,再一抬眼,发现所有姨娘都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脸,面色古怪。
池誉:“……?”
又是冯姨娘先开了口,“小誉儿,你实话实话,你与开国侯府家小姐,是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