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薛让坤之后,刘琮因为军中有事商议离开了太守府,只说会回来陪王昭萱一起去文府。
这晚王昭萱睡了个好觉,一大早就醒了。她原本以为刘琮会半夜回来,但身侧却没有人躺过的痕迹。
“王爷没有回来吗?”
乌离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动了动嘴唇,“回王妃,没有。”
“现在还早,我边吃饭边等他吧。”王昭萱仔细地在额心贴上花钿,满意地对镜子里的自己一笑。
离开京城这么久,她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上过妆了,既然跟临川王府关系不好,那更不能输了阵仗。这是阿娘从小就跟她说的。
纵秋目不转睛地看着王昭萱,王妃长得美,可今日却更为不同。她只觉得呼吸都慢了下来,被王妃抬眼轻轻一看,心就咚咚跳个不停。
“噗,你这丫头怎么呆了。”乌离忍俊不禁,“第一次瞧见王妃盛装打扮吧。”
纵秋连连点头:“王妃这样,比画上的仙子还要美。”
好看是好看,就是麻烦。王昭萱想。
等她慢悠悠吃完早饭又喝了两杯茶,还是不见刘琮的人影。
“不等了,咱们走吧。”
“王妃,这怎么行,王爷打伤了临川王,你一人前去,还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故意为难呢?”乌离满脸担忧,她们就三个人,如果对方真撒起泼来,王妃肯定要吃亏的。
“王爷明明说好会回来的,怎么还不来。”她焦急地朝门口张望。
王昭萱倒没什么失望的感觉。她对着镜子理了理衣襟,无所谓地说:
“她莫非还能打我不成?大家都是要体面的人,顶多嘴上刻薄点,怕什么。”
“要不让李大人派人去城外迎一迎王爷吧?”纵秋试探地问道。
“不用,他不去也好,临川王卧床不起,我作为嫂嫂也不太好入内室,就跟临川王妃说几句罢了。带上母妃备好的衣料药材,走吧。”
这下姚淑媛的担心恐怕要成真了,王昭萱心想。新仇旧恨,刘纪回了京城不狠狠告他一状才怪。反正跟她没关系,她人也看了,东西也送了,刘琮打人的时候她也不在场,姚淑媛也怪不了她不拦着刘琮。
乌离心头为刘琮的爽约隐隐有些不满,但也只能跟着王昭萱上了去文府的马车。
一路上王昭萱都是满不在乎的样子,乌离忍不住问她:
“姑娘,您就不难过吗?”
她没叫王妃,而是换回了从前在京城王家的称呼。姑娘是长女,才貌双全性子又好,从前在家里也是千恩万宠着长大的。
没承想竟然被赐婚远嫁,两年都没见到家人就算了,王爷也对姑娘如此地不上心。人家临川王还知道陪着媳妇儿回娘家看看呢,王爷是从来都没提过这茬。
姑娘跟王爷刚成亲时,他还在秦州做刺史,那地方穷山恶水的,姑娘一去就病了好几个月,王爷还是天天在外头。她那会儿就觉得这人嫁得不对,哪里比得上谢公子呢。
但这话她却不敢说,怕惹了王昭萱伤心。
王昭萱挑开窗帘望着人来人往的街道,轻轻笑了笑。
“这有什么可难过的,王爷有正事要做,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儿,出门都要人带着。”
这两年来她早就习惯了,刘琮从来是说走就走的,她一个人还自在些。可惜现在要想方设法地培养感情,不过离他登基也还有个八年,应该也够了。
那天晚上之后亲密值又加了六分,四舍五入就是十分,照这样下去,达成目标的日子也不远了。
“阿娘!我不要跟她走,阿娘救我,呜呜呜。”
街头传来一阵哭声,王昭萱好奇地朝那边望去,便看见一个老妇人拉着一个小女孩要上驴车,那女孩一边哭喊一边拼命挣扎,被旁边的男人一巴掌打在头上。
“死丫头,留着你一天只晓得张着个嘴吃饭,老子可养不起你,老实点跟妈妈走。”
“我不要,我要阿娘。”她挣开了老妇人的手,扑到女人脚边,一把抱住了她的腿。
她的阿娘怀里抱着一个小男孩,满脸的不忍,但只是把头撇向一边不去看她。
“这是要卖女儿?”乌离问道。
“是呀。”纵秋回她,“日子不好过,你瞧她娘,怀里抱着一个,肚子里还有一个,怎么养得活。”
“奴婢也是被卖的,但那会儿我爹说去了大户人家当丫鬟至少有口饭吃,奴婢就高高兴兴地跟着人牙子走了。其实卖去正经人家也算是好归宿了,总比去了青楼要强。”
王昭萱心里不是滋味,活得有多不容易才会觉得为奴为婢都是好归宿啊,天下有多少跟纵秋和这个女孩一样的人。可她又能做什么呢,即使出钱买下,也不过是带回王府做个洒扫的丫头,又有什么区别。
“若是有一个地方收留这些孩子,官府出钱管他们吃饭穿衣,不用让他们为奴为婢,你说他们的父母会放弃那些卖身银子将他们送去吗?”
王昭萱问纵秋。
“奴婢觉得会的,其实许多人也只是求一条活路,并非为了那点银子。”她肯定地说。
乌离歪头不解地问:“可是官府哪有那么多钱让人白吃白喝呢。”
“当然不是白吃白喝。男子可以种地,女子可以织衣,幼时由官府抚养,等他们长大以后,便耕地织衣充为军衣军粮,每人做满一定的数量以后便可以离开。如果无处可去愿意留下,那就每月发工钱,这样不就好了?”
“王妃真聪明,怎么官府就没人想到这个法子。”纵秋一脸崇拜地看着王昭萱。
她苦笑着摇头,哪里是没人想到这个法子。近来天灾频发,两国之间又连年战乱,官府哪有本钱先将孩童养大呢?
其实官府手里没什么钱,可是各地的官绅富商,京城的名门世家随便节省下一点钱也够很多人吃用一辈子了。更别说皇室的喜丧祭祀和修建宫殿的开销,哪怕皇帝少娶几个小老婆,那也是尽够了。
不是没人想到,只是没人愿意做罢了。皇帝都没有这个心思,其他人更觉得没有义务兼爱众生了。
她想起了刘琮。
你呢,你会愿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