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枫，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物业宿舍内，电灯因电压不稳时常滋滋闪动。
已经熄灭的炉子余温未退，室内依旧温暖。
吴军一边揉着眼眶，一边心有余悸地问道。
林枫笑着道：“国际贸易，去过两趟非洲，今天这种斗殴，在那边根本不入流。”
吴军好奇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谢谢你把我拉走了，不然搞不好要被小吴揍死，那小子上头了，根本不留情面。”
“人家死了外甥，能给你们什么好脸色。”
林枫丢了根烟给吴军：“我借你的衣服呢，怎么没见你穿？”
“哦，那个啊。”吴军脸色有些尴尬，“803的有个小女孩身体弱，我把衣服给她了，我身体好，比较抗冻。”
看得出来，他面对这个问题有些局促，毕竟是林枫给的东西，他不经过林枫同意就给出去，多少还是有些失礼。
林枫叹了口气，也不追究。
吴军就是这种老好人。
五年前的林枫佩服他这种为人，但五年后的今天，他却觉得对方过于善良了。
太善良的人，在乱世里很可能活不长。
“吴大哥，你以后还是不要跟物业的人待在一起了，孙威那帮人迟早还要搞出事，你到时候可能会跟着受牵连。”
吴军点点头道：“老孙那家伙昨天干的事儿确实不地道，我想劝他来着...唉，我一个电工，说的话也没分量。”
林枫瞥了一眼窗外，开口说道：“吴老哥，你觉得这雪，要多久能化？”
这个问题林枫前两天也问过他。
吴军挠挠头，有些犹豫地说道：“这我可说不准。”
林枫继续道：“你觉得，要是运输队几个月不来，会发生什么？”
吴军眉头一皱，试探着问道：“会饿死人？”
“呵呵，对，会有很多人饿死。你觉得饿急了的人，会干什么？特别是孙威这种道德底线很低的人。”
吴军脸色有些难看起来。
他是老实，不是傻逼。
见他领会自己意思，林枫拍了拍他的肩膀，若有深意地说道：“老哥，那种场面我在非洲见过很多，我看你投缘，咱俩又聊得来，才特意告诉你这些......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别到了那个时候把自己陷进去。”
“会好起来的，会好起来的.....”
吴军低着头，呢喃着自己都不太相信的话。
“行了，我先走了，有空过来帮我修洗衣机。”
林枫丢下一句话，离开了物业宿舍。
他想劝吴军直接离开这里，但现在还没到时候。
很多事情，要让他自己经历过，才会相信。
走出物业宿舍，林枫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路过物业大堂时，他朝里面瞧了一眼。
人已经散了，地面还残留着一些血迹。
林枫不用看威信群聊都知道后续的发展，因为上一世经历过一次。
如果没有因为自己的行为而带来什么特殊的影响的话，小吴应该被暴怒的物业失手打死了。
马伟也被打断了手，还受了内伤，没多久因为没有医疗条件也死了。
接连失去儿子、弟弟、老公的吴大姐没多久也疯了。
这件事带来的最可怕的影响，不是毁掉了一个家庭，也不是多少人因此受伤。
它的可怕在于，这次的事件让人们意识到了一件事：他们现在被天灾困在一座围城中，律法已经被大雪慢慢淹没，没有人来继续维持社会秩序了。
暴力的种子一旦被鲜血浇灌，必定要结出恶的果子。
只需要几天时间的发酵，逐渐吃完食物、消耗完煤和木柴的人，会变得比孙威等人还可怕。
快要走到家时，林枫突然感觉到有人在暗中窥伺自己。
这是种很奇妙的感觉，是属于超凡者的过人五感。
他一扭头，边上屋子的窗台立刻有人影闪过，迅速消失。
林枫看了一看这家的门牌号，继续朝着自己家走去。
此时93号二楼的窗户后，沈薇有些后怕地拍着剧烈起伏的胸脯。
她刚刚纯粹是无聊往外面张望，正好看到返回的林枫，便悄悄看了他一路。
谁知道他好像是发现了自己一般，吓得她立马缩回了脑袋。
“这人好怪...”
轻声嘀咕了一句，沈薇摸出手机继续看着群聊，里面正在热烈讨论着刚刚发生的事。
绝大部分人都在声讨着以孙威为首的物业。
不少人尝试报警，但根本没有回应。
电话一直被占线，打了十几分钟才接通。
那头忙的焦头烂额的警察只说让他们锁好门保护好自己，会尽快赶过来，便再无音讯。
人们对未来越来越担忧，却又无能为力，只能老老实实待在家里。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沉浸在失望中。
有不少人此时都非常高兴。
因为他们抢到了炉子。
孙威为了给自己等人解围，把仓库的钥匙交了出去。
很快，在场的众人都冲到仓库，开始搬炉子。
“老文，咱们是分到一起的，你能不能把炉子装我家？我女儿去别人家呆不惯。”
“不好意思，我已经在装了。”
“唉，能不能帮个忙，我叫我老公下来帮你拆。”
“我前面叫你一起下去帮忙，你们全家都不愿意来，我累死累活把炉子弄上来，你怎么好意思现在叫我弄到你家去？”
“老文，都是邻居，帮个忙吧。”
“那我也请你帮个忙，别烦我，ok？”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别吵了，互相迁就一下吧。”
“那个小李，我怎么看见你们两兄弟搬了两个炉子啊，可不能多搬，不然大家不够用？”
“胡说什么，我们一个都没抢到！”
“唉，你骗谁呢，我都看见了，你跟你哥一人搬了一个。”
“放你妈的屁，别在这胡说八道！”
“哼，现在的年轻人真不要脸，明明是大家公用的，竟然都往自己家搬！”
“我们没抢到炉子，谁能分我们一个？”
“没抢到？炉子不是很多吗？”
“我们也没抢到。”
“活该，谁叫你们不来，就知道等在后面捡便宜，这下好了吧！”
“哎呀，那不是我身体不好吗，这大冷天扛不住。”
“呵呵，你身体不好？那你们共用一个炉的二三十号人都身体不好？”
“你，你怎么这么不讲理啊？”
“大家不要吵了好不好，我们统计一下炉子的数量，按人头重新分配一下行吗？”
“重新分配？没必要，我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用不着那么麻烦。”
“是啊，我们都把炉子弄好了，还分啥分？”
“妈的，你们抢到了炉子不想拿出来呗，说这么这么轻巧，你知不知道很多人没有炉子？”
“我真是服了，明明叫你们来了，自己不来。现在好了，不出力就要分好处，你以为自己是王子？”
“我一个女孩子怎么抢得过你们男人，你们就不能让让我吗？”
“你又不是我妈，我让你什么让？”
“妈的，你们是不是男人，这样欺负一个女孩子，赶紧把炉子分一个给她！”
“你算老几？还在这指挥起来了！”
“物业宿舍每个房都有一个炉子，要的自己去拿，别在这里叽叽歪歪。”
“他妈的，整天把自己当仙女，现在都什么时候，还想吸我们的血？”
“姐妹，别理这帮猥琐男，看到他们的嘴脸我就觉得下头！”
“打拳打到物业群里来了？你看不惯就赶紧滚，老子不惯着你这种女人！”
看着群里乱哄哄的争吵，沈薇皱起了眉头。
明明从物业手中夺回了炉子，但事情似乎在往另一个更差的方向发展了。
她突然想起大学时，某个老师提过的一句话：“于集体而言，一个差劲的管理者，也比没有管理者要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