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修辞常常觉得季家的这个小丫头对自己有种说不清的依赖，但细究起来，似乎她又只是对他比旁人更加友善些。
明亮的路灯下，小丫头却不知道为什么笑得有些悲伤的感觉。
然而他仔细看去，季瑶歪了歪头，笑容灿烂了些，冲他挥手。
一双明亮的眼睛笑得弯了起来。
褚修辞心里莫名划过一丝熟悉感，但那感觉稍纵即逝，他只当自己想多了，说了声再见，便调转车头离开。
经过百米外的一个路口时，他余光瞥见了阴影处停了辆车，薛南的电话这时候打了进来。
他单手操着方向盘转弯，戴上耳机接了电话：“南南……”
……
门口。
季瑶望着褚修辞离开的方向，久久没动。
身后，霍无咎养的那两头藏獒犬小声呜咽撒娇，似乎是想要她摸摸它们的脑袋。
她就这么站在那儿，看着褚修辞离开，就像目送当年那个大哥哥走出自己的世界。
心里一下变得空落落的。
直到霍管家出来，叫了她一声，她才回过神。
转头冲老人笑了下，不料霍管家又惊又怒：“谁欺负你啦？！”
季瑶怔了怔，想说没谁欺负我，一张口，眼泪正好落在嘴角。
她伸手在脸上抹了下，只见满手的眼泪。
她想忍住，却怎么也忍不住。
她看着霍管家，没来由的开始委屈。
“七叔，我……”她一张口便泣不成声，哭得霍管家手足无措，连声问她怎么了。
季瑶低头看着掌心里的眼泪，哭了又笑，笑了又哭。
“我只能喜欢一个人的。”她一低头，眼泪掉得更凶，“我只能喜欢一个人对吧……”
霍管家：“我的宝哦，你可别吓我啊，究竟出了什么事了？”
季瑶摇头，“没事，我就是觉得，放弃一个人，好像……也没有那么困难。我以为自己很难放弃褚修辞的，但其实……也挺容易。”
听她提起褚修辞，霍管家便沉默了下来，片刻后，叹息一声。
季瑶对褚修辞的感情，他们自家人肯定是了解的。霍管家和霍无咎一样，都知道季瑶这几年一直在守着一个虚无缥缈的美好幻象。
霍管家安慰道：“其实有些话我一早就想和你说，你对褚修辞……未必就是爱情。他在你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在你面前，你把他当神一样崇拜、追随。你习惯这些年眼睛只看着他，做什么都是因为他，可是瑶瑶小姐，你或许只是习惯依赖他，或许你对他不是爱，而是信仰呢。”
季瑶怔怔地盯着自己掌心。
是这样吗？
褚修辞只是她的‘习惯’吗？
霍管家走过来摸了摸她的头，像是第一次见面那样，慈祥地说：“你已经习惯仰视他了，可他也只是一个普通人，不能做你一辈子的神。”
他像是把她当成了小孩，笑问：“瑶瑶小姐，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爱情吗？”
季瑶理所当然的说：“知道啊。”
“嗯？那真正的爱情是什么样的？”
“那不就是……”季瑶突然就卡壳了，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商陆的身影，她说不清这是什么感觉，好像提到‘爱’，商陆这个人就会自动从心里跑出来，占据她所有的思绪。
他高兴的时候，吃醋的时候，生气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居然每一幕都记得清清楚楚。
她突然想起曾经赵姐也曾说过和霍管家一样的话，只不过赵姐还说：
“当你真的爱一个人的时候，你就会为他欢喜为他悲伤，会想要把这世上所有美好的东西都送到他面前只为了让他高兴。”
“你会在跟他分开的时候迫切的思念他，和他待在一起，就算不说话，你也会感到开心。”
“你会滋生出可怕的占有欲，不能容忍他和任何异性有过于亲密的牵扯。”
当时赵姐的表情她都记得清清楚楚，鄙夷的，带着一点怜悯：“所以你对褚修辞算什么喜欢？充其量是你寂寞的时候，刚好有个人温暖了你一下，你就错把你心里头对这点温暖的依赖当成了爱情，时间一长，对温暖的渴望就变成执念了呗。害，跟你这榆木脑袋说不清楚，等你将来真爱来临的时候，你自然就明白了。但绝不是你对褚修辞那样的，你连跟他上床都没幻想过，算什么喜欢？你真正爱一个人的时候，你就是想从身到心的占有他！”
赵婉月还说了许多，全是长篇大论，季瑶那时候嗤之以鼻不以为然，然而这一刻，像是醍醐灌顶，她突然间便明白了赵婉月的意思。
霍管家见她不说话，以为她还在钻牛角尖，“先进来吧，休息一晚上，不管什么事都明天再想。”
季瑶突然抬起脸，冲霍管家笑道：“您可以开车送我一程吗？我想回家了。”
霍管家愣了下：“回、回季家？”
季瑶胡乱地擦干净脸，深吸了口气，想起商陆，眼底笑意不断堆积。
“不是，回我和商陆的家。”
霍管家：“……”
造孽哦。
他怎么感觉要出大事啊。
少爷原本还想着让季瑶借着商正好放弃褚修辞，这下倒好，眼瞅着她是把褚修辞放弃了，这怎么跟那位商少爷看着是来真的呢？
霍管家小心翼翼的试探：“您对商陆少爷……”
“唔，我爱他。”
面前的女生眼神坚定，脸上泪痕还没干，却已经重新扬起了明亮的笑颜。
释怀和放下，仿佛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但她说的话却让霍管家眼前一黑！
完了，他家少爷恐怕又有得愁了！
……
正好12点半的时候，季瑶从车里下来，小声和和霍管家说了再见，便迫不及待的冲进客厅。
想见商陆的心一刻不得闲，想骂上告诉他，她可以在他和褚修辞指尖轻易的做出选择了。
客厅里黑漆漆一片，她躁动的心稍稍冷静下来，暗笑自己像个冲动的小女生，一点儿也不稳重。
估摸着商陆应该是睡了，她便下意识放轻脚步，刚打开顶上一排不那么明亮的射灯，在灯亮起的瞬间，商陆沙哑的声音同时响起：“几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