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的路上,一路上尽是虫鸣鸟叫声,熙熙攘攘的,格外热闹。
容貌殊丽的少年与面容硬朗深邃的男人一前一后的入山,
两人无论是气质还是容貌,都称得迥异,可是之间的气氛,却是相当和谐的。
时不时传来了两个人闲聊的声音,
贺凛记得上次见闻景溯之时,
少年不怎么喜欢说话,只是垂着眼,自顾自地逗弄着小虫子,孤僻感很强。
如今,少年眉眼间的阴郁散去,透出薄云淡雾的清亮。
也没有以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疏离,今天竟然同意随他入寨子做客。
贺凛与苗疆有一段渊源,这一次闻景溯能够这么轻松地复仇,离不开贺凛的帮助,
是以,面对贺凛一而再再而三的邀约,即使此刻真的很想回朝府见到那个人,可是只能暂且按耐下来。
贺凛是真心实意为闻景溯高兴,笑道:
“看小溯精气神极好,此番出去是有何收获吗?”
“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斯人已逝,可以怀念,但他不能一辈子在痛苦里沉沦。
更何况,到了现在,他也有想珍惜的人。
想必他们在天上,也会为他开心的。
贺凛无意打探别人的私事,见闻景溯陷入了自己的思绪里,点到即止地收回了话题。
等到闻景溯从自己的思绪里抽身而出,撞见的,就是男人比以往快上不少的步伐。
“还说我,”
闻景溯若有所思的眼神落在了贺凛身上,
“看贺大哥这么归心似箭,莫不是找了一个嫂子在寨子里等着贺大哥?”
寨子里枯燥无聊,贺凛以前出山,非得把周围逛个遍,没个三五天指定不会回去,
可这才第二天,就迫不及待地想要赶回去了。
被闻景溯直白地点出来,贺凛那张刚毅的脸上极为罕见地流露出一丝名为不好意思的情绪:
“哎,你这话说的……”
以前没遇到朝昭,尚未觉得有什么,如今人矜贵的娇娇小姐来到了寨子,就好似寨子里藏了一件稀世珍宝,
贺凛在外面吃不下,睡不好的,每时每刻都是在想着那件珍宝,生怕遭到别人惦记。
这不,一办完了事情,立刻归心似箭,一刻都耽误不得。
看见贺凛这般模样,闻景溯道:
“看来还真找了个嫂子啊。”
原意只是一句玩笑之词,可贺凛的情绪却忽然低落了下来,
男人的气势骤然下降,像是一只被打湿了毛发的可怜兮兮的落水犬。
贺凛的声音低低的:
“我怎么可能配得上她。”
人家是千金大小姐,他不过是人人喊打,连大字都不识几个的土匪而已。
配不上?
闻景溯注意到了贺凛垂头丧气的神情,心里渐渐有了一个猜测,
难道这人不是寨子的姑娘,是贺凛劫来的不成?
不过,即便是劫来的姑娘……
少年的表情淡漠地想,
关他什么事情。
朝夕紧紧地抱着自己,缩在了角落里,像个鹌鹑一样地瑟瑟发抖着。
只要不去想,不去想就嫡姐是因为自己的原因被土匪带走的,
不去想嫡姐落入那群粗暴蛮横地土匪手里会遇到什么可怕的事情。
朝夕觉得自己真的很坏,因为在对嫡姐无尽的愧疚当中,又极其轻微地升腾起了一抹欢喜,
凭借着嫡姐的容貌,她就不相信那些土匪们会那么轻易地放过嫡姐。
当她那高高在上,白璧无瑕的嫡姐从高贵的枝头一朝跌入了烂泥里。
她那视嫡姐为掌上明珠,百般疼爱的父亲又会,
名节对一个女子如此重要,世间没有一个男子会愿意娶一个残花败柳的女子为妻,
那些追捧嫡姐,发誓非嫡姐不娶的儿郎们,还会像记得当初立下的誓言吗?
还有她的谨哥哥、阿溯若是知道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女子
朝夕想到了那些画面,呼吸急促了几分,连带着指尖都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而在此时,那晚江谨所说的话在此刻适时耳畔浮现:
“只要品行端正,知礼明事,无愧于自己便足够了,可这些你都做到了吗?”
少女的呼吸声渐渐慢了下来:
品行端正,知礼明情,
她难道真的是如江谨所说,都没有做到吗?
否则为何会想象到嫡姐出事之后的画面,划过了隐秘地开心呢。
朝夕短暂地陷入了对自我的怀疑当中,
紧闭大门被人一把从外面推开,
朝夕甚至都没看清来人是谁,死死地就往角落里钻:
“别……别抓我,你们不是有了嫡姐了吗?为什么还要来抓我?”
高大挺拔青年逆光而来,俊美如玉的面容渐渐显露出来。
匆匆扫了一圈,只看到了缩在角落里发抖的少女,江谨眉眼微微沉寂下来,漠然到令人心生畏惧。
“朝昭呢?朝昭去哪里了?”
听到这道声音响起,一直蒙头缩在角落里的少女重重一震,猛然抬头看了过来,
江谨居高临下看着她,眼眸清明,冷静,那张脸依然俊美无暇,
从高挺的鼻梁到漂亮的薄唇,正是被抓了这么久以来反复出现在朝夕脑海里的那个人!
“谨哥哥!”
自从朝昭被带走以后,朝夕处在极大的恐慌之下,猝不及防地见到了一直以来极为依赖的人,
情急之下,重新叫出了那一声久违的谨哥哥,
少女下意识地忽略了朝昭两个字,眼泪汪汪地就要朝江谨扑过去,却在下一秒被青年的一句话定在了原地,
“我问你朝昭去哪里了?”
依旧是那张别无一二的容貌,可他的脸上,没有了任何的笑意,黑如鸦羽的睫毛之下,瞳眸淡漠冰凉,
或许,褪去了温润如玉的表象之后,这才是江首辅真正的性格。
朝夕怎么可能敢告诉江谨朝昭的下落,
她怕他救了嫡姐以后,嫡姐会把真相告诉他。
朝夕根本无法想象,知道了真相的江谨会怎么看她。
强忍下巨大的惊悸,朝夕拨浪鼓似地摇摇头,
“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那你在我来之前,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江谨的目光对此刻的朝夕来说,不亚于凌迟。
朝夕的脸色霎时惨白如纸,直到这个时候,她还在嘴硬:
“我没说…你听错了。”
江谨的耐心终于告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