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淮从来没见过朝昭露出这么严肃的表情,心里一紧,急忙问道:
“师尊,你怎么了?发生什么——”
可下一秒,眼前人的身形一闪,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甚至都没有给他留下只言片语。
少年搭在膝盖上的手慢慢地收紧,眼神晦暗复杂,
究竟是什么事情,让师尊急成了这样?
或者说,是什么人?
安静的殿宇内,只留下了少年一个人的存在,在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阴冷得好似浓雾弥漫的沼泽,几乎要化为实质的寒凉。
最好不要让他知道,师尊究竟因何离开,否则…
房间内,迟迟等不来仙人的贺凡失魂落魄地蹲了下来,眼泪汪汪地伸手去够那块破碎的瓷片,
为什么那个仙人还没有出现?
难道小池真的没有救了吗?
就在指尖触碰到那块冰冷的碎片时,一阵耀眼的金光大作,刺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贺凡急急忙忙地捂住了眼睛,就在这时,一道女声突兀地落下:
“兰池在哪里?”
那道声音极为好听,好似九天玄乐般飘渺动人。
贺凡的心重重跳动了一下,
是那个仙人!
他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人,任凭他怎么搜刮脑海里的形容词,都找不出任何的言语来能够描绘得出眼前这个人的无双姿容,
少年的眼里流露出一丝怅然若失的情绪,
原来小池,平日里陪着的,就是这样一个举世无双的神仙啊。
审判台是一个充满着冤屈的地方,一进来,首先感受到的,便是一股浓浓地阴寒之气,
不是普通的寒冷,而是一种能渗入骨髓,叫人心头发寒的冷。
曾经有无数妖仆被以各种各样的罪名送到了这里,
他们看不起妖仆,怎么会愿意花费时间与精力调查真相,
所以只要被送进审判台的妖,无论有罪与否,最后都逃不过一个屈打成招。
长久以来,这里凝聚着数不清的怨恨与恐惧,酷刑之下,审判的地面甚至凝固了一层厚厚的血垢,
今天来的是一个容貌相当标致的少年,
少年无力地跪在了地上,双手被束缚在了身后,因为失血过多,脸色青白,没有一丝血色,仿佛一个将死之人。
几缕凌乱的发丝糊在脸上,一双湛蓝色的眼眸空洞洞的,没有一丝神采。
美丽又脆弱,苍白又狼狈。
妖族大多数都生了一张会惑人心智的脸,眼前这个更是其中的佼佼。
即使是这群平日里最厌恶妖族、恨不得除之后快的弟子,不免为之失神了几秒,
反应过来以后,更加生气了,
他们竟然会被这么一只卑贱的妖所迷惑!
一群凑热闹的弟子对着跪在上面的少年指指点点,
“妖就是妖,尽会做一些下贱的手段。”
“败坏了云留的风气,真该弄死他!”
负责审判的弟子和之前与兰池结仇的人有些私交,收了点好处,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一下,
反正这里都是自己人,随意地便给兰池定了罪:
“罪妖私自盗窃云留弟子财物,罪不可恕,应判死惩,以赎罪孽。”
此话一出,立刻响发了热烈的掌声,
“好!”
“判得好!!就该判这只妖死罚!”
遍体鳞伤的少年在这时,吃力地抬起头,这一下几乎用尽了他全身的气力,
“我…不…认…认罪。”
他怎么可以认罪,他都没有改善妖族的境遇,
少年瘦弱的身躯颤抖着,眼眶逐渐湿润,
也没有…
再见上仙尊最后一面,怎么可能就这么认罪。
高台上的弟子哼笑了一声,似乎是在嘲笑眼前人愚蠢的天真。
“到了这里,可由不得你认不认罪了。”
围观的弟子们被他的不自量力去逗乐了,纷纷起哄道:
“还在墨迹什么,快弄死他!”
“引天雷,引天雷,我已迫不及待地想看到这妖魂飞魄散的下场了哈哈哈哈!”
“依我看,还不如引石,上一只妖可是足足惨叫了三天三夜才气绝的呢!”
兰池仇恨的目光从这一张张兴奋的脸上划过,猩红的血液从破损的唇角缓缓滑落,
滴答滴答地落下了地上,与地面上其他妖族人留下的血液融合在了一起,
临死之前,这些人甚至连他们的名字都不清楚,被轻飘飘地冠以千千万万个罪妖的称呼,惨死在了这审讯台上。
从未有过的恨意在心底沸腾,喧嚣着要从四肢百骸中破出,
他们根本不在乎真相如何,只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着他死,就因为他是一只妖。
一只妖?
多么可笑的理由。
没有人看到,兰池那双被凌乱的发丝所覆盖住的眼眸颜色越来越深,少年眼尾覆盖的鳞片渐渐发出幽兰的微光,
他不明白,他们妖族究竟做错了什么,他们要这样欺负他们。
负责行刑的弟子走向前,正是之前诬陷兰池的那人,
他好不容易才赢下了那几个人,获得亲手送这妖仆上路的机会,
男人晃动着手中的法器,得意地对着少年说道:
“下辈子,可别再妖了。”
天朗气清的天空倏然暗了下来,乌云滚滚而来,闪电在厚重的云层中翻滚,蠢蠢欲动着,随时准备降下。
在欢呼声中,男人高高举起了手里的法器,
然而下一秒,只看到台上的弟子发出了一声惨叫,被重重击飞。
一道身影从天而降,落在了审讯台上,在猎猎寒风中,那人衣袂翻飞,语气淡淡:
“我倒是要看看,谁敢杀了我的徒儿!”
在那道声音出现,死气沉沉的少年猛地一下抬起头,
看到站在前面的那个人,兰池眼中的血色渐渐退去,眼角的鳞片也随之黯淡了下来,喃喃地念道:
“仙尊…”
一直强撑着不肯落下的泪水在朝昭出现的那一刻,终于从眼眶中滚落,砸落在了地面上,
对不起,终究还是把你的名声弄脏了。
仙尊那么好,为什么还是要和他牵扯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