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池可以想象得到,等到师尊出关,关于他的各种消息,定然会在第一时间传到师尊那里。
即使他不曾做过这些事情,却依旧令师尊蒙羞,
师尊不会怪他,只会为他伤心。
兰池的结局已经注定,他逃脱不了,凭什么罪魁祸首可以继续高枕无忧、继续高高在上,受人敬仰。
临死之际,他大可以拼着一切,说出这一切,哪怕没有人会相信,只会认为这是他不知悔改、疯魔地想要拉师兄们下水的谎言。
可没有关系,哪怕能够动摇一丝一毫祁时礼与霁淮的名誉也够了。
可是当兰池看到师尊的玉佩时,一切想法都改变了。
其他人他都可以不在乎,唯独师尊不可以。
师尊已经因为他而损了名节,不能再因为那两个人,再有任何的污点了。
师尊本就不相信霁淮,若是再令师尊听到了他的死亡与祁时礼、霁淮有关。
那师尊又该多伤心。
“这件事……”
少年的身体极力压制的颤抖,仿佛在按耐着极大的苦楚,他的牙关咬得极紧,
“是我所为,与任何人无关。”
他缓缓地阖眼,心甘情愿地接受任何审判。
师尊已经失去了一个徒弟,不能再失去其他的徒弟了。
贺凡的绷紧的肩膀陡然一松,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他不明白为什么兰池要在最后关头改口,但只要没有牵扯出他就好。
祁时礼轻描淡写地收回了视线,
他的神情格外平静,重新将玉佩收了回去。
霁淮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眯了起来,
少年的唇角上翘,仿佛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
祁时礼说的果然不错,
只有师尊,才能让这妖仆彻底闭嘴,心甘情愿地赴死。
第一道刑罚是引来天雷,剔除道骨、斩断修为,比起身体上的疼痛,令更多人无法接受的是从一个呼风唤雨的修仙者彻底变成一个普通人。
从此,再也没有了寻仙问道的可能性。
数团阴云在天边聚集,转瞬之间,天色彻底黯淡了下来,
“轰隆!”
天边惊雷作响,
在沉重的威压下,一些修为低下的弟子甚至白了一张脸,险些呼吸不过来。
若非长老们及时用灵力聚了保护罩,将弟子们护了起来,恐怕早就有人晕厥了过去。
又一声巨大的惊雷落下,直直地砸向了跪在台上的少年身上。
一道,
两道,
……
威力巨大的天雷甚至可以穿破被誉为铜墙铁骨的体修,带来极为惨重的伤害。
而对于普通的修仙者来说,不亚于灭顶之痛,
哪怕是再强大的修者也难以抵御这种几乎要断绝神智的疼痛,
那少年却始终不吭一声,哪怕露在外面的肌肤,已经血肉模糊,有的地方,甚至能够看到森森白骨。
兰池瘦弱而苍白的胸膛因为承受着庞大的痛楚而起伏着,发出了断断续续的喘息。
唇角出抑制不住地涌出了一股又一股的鲜血,顺着下巴淌了下来,染红了衣襟。
那双湛蓝色的眼眸透着一股死灰之色。
整个人,完完全全的成为了一个血人。
又是一道天雷落下,
淡淡的金光从少年的体内溢出,似夜色下星星点点的萤火,美不胜收,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一点一滴地消散在了空中,
他真正地成为了一名普通人。
修仙者尚且承受不了天雷,而如今的兰池,已经是一个凡人了。
若是再降下一道天雷,
那么他将真正的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从此,再无兰池此人。
世界意识是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正如以前的无数次,遇到了死亡威胁时,总会发生无数种意外。
变故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生的,天雷还未落下,
刹那间,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呼啸怒吼着,掀起了漫天的尘埃,所过之处,一片狼藉。
用来隔绝天雷威压的保护罩,在这股不明缘由的妖风作用下,流转的灵气越来越暗淡,甚至还隐约地出现了裂痕。
弟子们甚至能感受到凌厉的风落在了脸上,如同刀割一般。
人群仓惶万分,
“怎么回事?哪里来的这么大的风?”
“长老们的灵力罩要破了!”
若是这保护罩破了,他们不知道要被这妖风刮到哪里去,能不能保住一条小命都是问题。
形势严峻,掌门与长老们见状,顾不得其他,立刻前去加强保护罩。
祁时礼与霁淮在此时,不能置身事外,不得不跟着掌门与长老们出手。
最关键的时候,突然有人惊叫了一声,
“你们快看!那妖仆要被风吹走了。”
连长老们的保护罩都能够穿破,更别提如今只是一个普通人的兰池。
束缚着少年的铁链应声而断,下一秒,单薄瘦削的少年被狂风席卷着,跌跌撞撞的滚到了堕仙台的边缘,
堕仙台建立山颠,下面便是万丈深渊,连修仙者掉下去,都绝无活路。
此时的兰池,若是滚落下去,必死无疑,尸骨无存。
形势危急,掌门他们根本无暇顾忌一个罪行累累的弟子,
猎猎风声中,兰池从堕仙台坠落,消失在了云雾中。
说来也古怪,就在兰池跌落悬崖以后,那股狂风就停了。
没有人料想到,会是这样荒诞离奇的结局。
如若不是修仙者无人会有此等能力,他们真会怀疑,这是不是有人故意为之。
霁淮面色微沉,
理智告诉他,那个妖仆即便是有通天大能,也不可能在修为尽失以后,从百丈悬崖下活下来。
可是,那妖仆总是有那么好的运气,每一次都能遇到各种机缘巧合,化险为夷。
祁时礼望着兰池最后跌落的地方,眉头轻轻蹙起,
明明已经最后一步了。
一个身影出现在了众人面前,他毕恭毕敬地朝掌门长老们的方向俯身作揖:
“掌门,各位长老,善恶堂那边传来消息,兰池的命牌,灭了。”
霁淮的脸色微微好转,
就这么死了,可真是便宜他了。
祁时礼紧蹙的眉头不着痕迹地松开,
不管结局如何,目的达成了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