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淮这一跪,就是整整一天,
夜里,一场倾盆大雨来得湍急又突然,青云峰笼罩在雨幕之下,
寒意料峭,跪在地上的少年浑身湿透了,寒风刺骨,顺着单薄的衣襟钻了进来,
冰凉的雨水噼里啪啦的砸在了身上,少年唇色发白,身子止不住的发颤。
他跪了太久,双腿已经酸涩得感受不到知觉了,在雨水的冲刷下,显得狼狈异常的少年仍旧执拗地盯着着那扇紧闭的大门,
仿佛能够透过微弱的灯光,下一秒,就能看见自己心心念念的师尊推门而出。
他知道师尊回来了,
只是不愿意见他而已。
安静的雨夜里传来了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为了保护霁淮而随他一道进入云留的魔族弟子面色焦急地冲了过来:
“少主,你必须尽快离开了!云留的掌门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份,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少年却像是什么也没听到一般,没有给出丝毫反应,直勾勾的盯着前面。
朝昭霁淮离开的机会,可祁时礼不会。
在祁时礼的授意下,贺凡私下去见了掌门。
掌门和长老们为了维护平遥仙尊的声誉,将此事隐瞒了下来,但现在已经派心腹前来缉拿霁淮了。
“少主,快走吧,要是被云留的人抓住,您恐怕性命堪忧啊!”
魔族弟子见自家少主这般无动于衷,简直要急疯了,他什么
“平遥仙尊不会出来见你的,她若是知道了你是魔族人,恐怕恨不得将你除之后快!”
“你闭嘴!”
一直沉默的少年倏然抬头望去,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里跃动着令人心惊胆战的阴冷。
在这样的目光中,魔族弟子被吓得瞬间噤声,再也无法说出一个字了。
霁淮的视线重新落回了那扇门上,轻得几乎几不可闻的声音响起:
“只要师尊能够见我一面,就算仙尊亲手把我交给掌门,我也心甘情愿。”
霁淮知道,自己一旦离开了青云峰,就不会再有回来的机会。
他这是用自己的性命,再逼朝昭出来见他。
少年知道自己所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一遍又一遍地哀求着里面的那个人,
“师尊,我真的知错了,求你再见我一面。”
当屋外霁淮带着哽咽的声音响起的那一刻,朝昭也接到了来自掌门的消息。
朝昭的心脏颤栗了一下,
她没忍住走到了窗前,望着那道跪在雨幕中的少年,
他怎么还不走?!
他究竟知不知道,再不走,掌门的人过来了。
一旦霁淮落入掌门的手里,
届时哪怕是她,也护不住霁淮了。
霁淮能够感受得到属于师尊的气息,师尊就在一墙之隔的屋内,从来没有离开过,
可是师尊不愿意见他,哪怕这也许是最后一面了。
他们之间的距离仅仅隔着一扇门,不过几步之遥,那一刻,霁淮却觉得他和师尊之间,隔了天涯海角。
少年的眼眸流露出深深的绝望,
“师尊,你真的不要了我吗?”
朝昭听到这一句话,
指尖深深嵌入手心,朝昭沉不住气,终于要打开房门出去的那一刻,外面突然传来了陌生的声音,
“请少主赎罪,为了你的安危着想,属下必须带你离开。”
朝昭推门的动作一滞,透过缝隙,霁淮身边的那个魔族带着已经昏迷过去的霁淮迅速地离开,
离开前,那个魔族人特意朝朝昭的方向行了一礼,
“多谢仙尊!”
仙尊恐怕早就知道了少主的身份,但是她没有出来缉拿少主,而是任凭他带着少主离开,便已经说明了她心里还是在意少主安危的。
魔族人都能想到的地方,掌门他们如何想不到,但是念及朝昭一而再再二三的失去了徒弟,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临走前,掌门看着朝昭难看的脸色,叹了口气:
“早知如此,当初便不让你收弟子了。”
兰池走了,霁淮也离开了。
偌大的青云峰,又只剩下了朝昭和祁时礼。
等到朝昭冷静下来,想到在这几件事里,起到了最关键作用的贺凡时,云留上下,早已经没有了贺凡的身影。
是死是活,尚未可知。
朝昭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理清了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的事情。
那些已经褪去的怀疑,重新涌上了心头。
有的时候,太过清白的人,反而更容易令人疑心。
她再一次唤来了祁时礼。
朝昭这段时间心情不好,免去了例行的请安与授课,祁时礼也十分体贴,鲜少过来打扰。
以至于隔了一些时日不见,当朝昭看着那墨发白衣的青年踏入殿内,一步步走近的时候。
她忽然觉得,眼前的青年,似乎有些陌生。
朝昭没意识到自己盯着祁时礼发呆的时长有些久了,直到青年那一声平静的“师尊”落在了耳畔,朝昭方才回过神,
“我有些事情要问你,兰池之死、霁淮身份的暴露还有贺凡的失踪…”
朝昭盯着祁时礼,时刻关注着他脸上一丝一毫变化的神情。
“你如实告诉我,可曾与你有过半分关系?”
听闻此话的青年缓缓地抬起眼帘,用颜色深沉的眼眸不躲不避地直直迎上了她的视线,
“师尊以前答应过时礼,从此不再疑我,现在却又口口声声地问我究竟有没有参与其中,
难道在师尊眼里,我祁时礼就是和霁淮那魔修一样,心思恶毒,残害同门的人吗?”
祁时礼站在下方,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冰冷,
“我能理解师尊因为师弟们的事情伤心,可是唯独您不该三番两次的为了其他人的事情,来怀疑我,寒了时礼的心。”
祁时礼这句话砸下来,把手上没有一丁点证据,只是想单纯问问情况的朝昭砸了个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