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了,对吗?”云雾中走出一个白衣男子,他用折扇轻轻挥去缭绕的白雾,露出一袭白雪般的素白长衣,白衣外有一层薄如蝉翼的金丝纱罩,那是古老的东方衣着。仔细看,对方衣服下的双脚没有穿鞋子。
他轻轻抬手,钟焉身体失重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在他的身前。
钟焉瞪大眼睛想看清对方的脸,他有面容,却怎么都看不清具体的五官,准确地说是记不住,这一秒看到,下一秒就忘记,此乃无相之相。这人,似是在眼前,却又像是隔之千里。
“你是?”钟焉完全不知道对方是谁。
晴朗的笑声响起:“呵呵呵,无灵子,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来的西风村吗?”
钟焉想了想,当时他原本在一个城市外昏迷,再醒来时就到了西风村外的树林,并且遇到了希尔薇娅。对啊,他去过西风城的,西风城是他从未见过的城市,也就是说他不曾路过西风城,而是直接来到的西风村。
钟焉起了一阵鸡皮疙瘩,他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难道说,是您送我来的?您究竟是谁?”
对方将手放在钟焉的身上,不消片刻,钟焉身上的疼痛感一扫而去,比试那天受的伤也瞬间痊愈了。
那人松开手,突然消失在了钟焉的面前。
下一刻,他出现在了那棵松树边:“数万年来,我的名字很多,我都记不住了,我们在这云雾缭绕的山崖上再次相遇,你不妨就叫我云山君吧。”
钟焉扭过身子:“云山君?”
“来,坐。”云山君轻扫衣袖,松树边出现了一个石桌和三个石凳和三杯清茶。
钟焉坐下,看到多出一个杯子:“还有人要来吗?”
云山君笑了笑:“没人要来,且放他在这儿吧。”
“云山君,您是……您难道是神吗?”
云山君端起茶水轻抿一口:“此茶甚好,快尝尝。”
对方显然是避开了自己的问题。
钟焉端起茶,一饮而尽,茶水竟是温热的,饮下却又是清凉的。一股难以名状的舒适感充斥于四肢百骸,他闭上眼竟感到一阵醉意,钟焉想要躺下就这样睡去。
“无灵子,且不可睡去,否则你将追悔莫及。”云山君提醒道。
云山君的话语犹如空谷传响,带着难以描述的空灵感。钟焉定了定神,缓了过来。
“您叫我无灵子?什么意思啊?”
云山君伸出一根手指,接过一片晶莹的雪花,雪花在他指尖悬浮着。钟焉不自觉地伸出了自己的手指,从云山君的指尖接过了雪花,雪花刚一接触到钟焉的皮肤就立即化为了水滴,随后消失不见。
“无,名天地之始。”云山君再挥衣袖,杯子、桌子、松树、山崖皆消逝不见。
钟焉看向四周,震惊不已:“您……您做到的吗?”
云山君笑了笑:“呵呵呵,这是你做到的。”
“我?”
“这世间万千,百种变化,皆是心之所向,心定则无,心易则有万千。”
再挥手,杯子、桌子、松树、山崖又出现在钟焉的眼中。云山君拉起钟焉向那山崖纵身一跃,周围的景物飞快地变化,钟焉顿时惊慌失措,感到一阵眩晕和恐惧。眼见就要落地!可接着,脚下一实,钟焉再次出现在山崖顶端,还是那棵松树边。
钟焉傻傻的站在原地。
“你叫钟焉。”云山君的声音再次出现在身后。
钟焉扭过身子看去,云山君坐在石凳上品着茶水,似是从来都没有起身过。
云山君沾了几滴茶水,在桌子上写下几个汉字:“钟焉,终焉,这是个好名字。”
钟焉回到他的座位上:“好在哪?”
“终焉即是无,无即是有,万物从无而有,却并非是无中生有,万物从有而无,却并非绝对消失,一切的终焉即是一切的开始,世间万物如此,生命与灵魂亦是如此。”
生命或许会死亡,但肉体会变成有机物重新滋养大地,大地又会孕育出新的生命。太阳将阳光的能量洒向大地,星球吸收能量,吸收其他小行星扩大引力与质量,又会化为恒星,在坍缩中聚变爆发能量,这能量又会成为别的星球的阳光。
钟焉不好意思地撅起嘴:“小子愚钝,有点太深奥了,您说的到底什么呀?”
云山君放下杯子,挥手抹去桌子上的字迹:“是道。”
“道?什么是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云山君大笑:“道是世间的准则,道有人道,有畜生道,有王道,有霸道,有天地之道,有自然之道,有时候道又会是一条道路,所有的一切都沿着这条道路前行或是后退。世间的种种不在这条道,便在那条道,身在其中者看不清它,置身事外者触碰不到它。道就是道,道不可名啊。”
“不可名又是什么意思?”钟焉越听越糊涂了。
“不可名便是不可名,道便是道,它是你指尖的一枚雪花,也是一捧你手中的沙子,你想触碰它,它便融化,你想抓紧它,它便从你手中流失。与其问我,不如问你自己呀。”
钟焉摇摇头站起身:“您还是让我死吧,这个对我来说更简单些。”
“呵呵呵,请便。”云山君没有拦着他。
钟焉走到崖边:“我……我要跳下去了啊。”
云山君再饮一口茶,他的茶像是喝不完一样。
钟焉向山崖看下去,咽了口唾沫,心跳得很快。他张开双臂,闭上双眼,向下倾斜身子,然后纵身一跃,跳下了悬崖。那山崖突然间像是高出了万丈!
钟焉大叫一声,睁开眼却发现自己还在原地。
“不对啊,我……我已经跳下去了啊!”钟焉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他转过身看向云山君,云山君没搭理他,继续饮他的茶。钟焉低下头,再次纵身一跃。
“啊!”钟焉再睁开双眼,又是发现自己在原地。
“您别管我了,让我死吧!我已经不能回头了!”钟焉恳求道。
云山君大为不解:“我没有阻拦你呀。”
“可是我明明跳下去了却又发现自己还在原地,这难道不是您在用什么神通阻拦我吗?”
云山君轻笑道:“我并没有用任何的神通,是你自己不想死。”
钟焉无语了。
“你所看到的,你所想到的,皆是由你自己决定的,你若想死,谁也拦不住你,你说不想死,那不管多少困难都不能阻止你活下去。”
钟焉审视自己,他确实畏惧死亡,刚刚每一次主动跳下的时候,他都心存一丝侥幸,认为云山君会救他,那是难以控制的不自觉地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