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男人定定的望着阮铃许久,忽然勾起唇角。
“你以为你是为了所谓的人间道义吗?”
“你不过也是小人,想要弥补心中愧疚,所以才害死人。”
“你又高尚到哪去了?”
阮铃静静地垂头听着,好半晌掀起眼皮,望着那明媚的烛火,神色漠然。
“有些事做便做了,我无需辩解,你动手吧。”
谁知男人却靠在门边愈发戏谑的笑了,只是眼底一片冰凉。
“你错了,我不会让你痛快离开的。”
“你恐怕不知,我修书一封送到了南城,卫枕钰若是有脑子,必然会循着白露山来。”
“算算时间,也该到了呢。”
“阮铃,要你偿命没意思,我也要你在意的人偿命。”
本来安寂的女人猛地仰起脸,漆黑的眼眸死死地盯着男人。
在这种目光下,即便是男人也有些不耐的拧起眉,与之对视。
只见阮铃一字一顿,嗓音如探幽而来。
“你弟弟人虽死了,但是有一样东西还在我手里。”
“你敢动阿钰他们一分一毫,这个东西,你此生不会见到。”
男人倏然转身,因为愤怒招致牙齿咬紧发出嘎吱的响声。
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眸中闪烁着明明灭灭的火光:“杀了你,我一样找的到。”
轰隆!
巨大的一声爆炸声响骤然从地面往下,层层荡来。
男人猛地蹙紧眉心,转身朝着外面快步掠去。
虽是为了报私仇,但断然不能把白露山全部折在这里,难不成卫枕钰来这里直接炸山了吗?!
待他踏上地面的一刹那,瞳孔骤然一缩。
面前的这一幕,他从未设想过。
密密麻麻的黑色身影围绕空中,几乎让这里逼仄到密不透风,为首的女人一身浅色罗衫,青丝随意飞扬,足间点在树枝上,静静望着他。
‘嗖嗖’的飞刀盘旋而过,划过一个漂亮的圈又回到一个面容精致的小子手上。
似乎感受到他的视线,左冷微微歪头,笑的人畜无害。
“兄台,初次见面,多多关照~”
“放人。”
卫枕钰骤然出声,语调沉下三月冬寒,令人心悸。
男人咬了咬牙,环视一圈周遭,声音弱势几分:“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那就帮你明白。”
她一句废话没有,只见不知一个黑衣人手中扔下了什么,白露山一角再次被炸的尘烟滚滚。
“啊啊!”痛喊声此起彼伏,一些暗卫被迫逼出了身形。
“明白了吗?”女人冰冷的嗓音再度落下。
黑衣人红了眼眶,声音嘶哑:“我、不、明、白。”
下一瞬,只见那道浅色身影已经同他擦身而过,竟是迈步走向地牢入口。
男人也在这一瞬间发现自己浑身被定住,脖颈后面也递来冷刃的风。
玩世不恭的笑意响在他耳畔:“劳烦等等了呢。”
只见卫枕钰的身影早已消失在了尘雾之间。
这个地牢不算深,也不长,很快就走到了尽头位置。
卫枕钰看到满身血污吊着琵琶骨的女人,呼吸下意识轻了些。
仔细想想,这阵子阮铃刻意远离她们,不就是想不留痕迹的离开么?
许久,直到牢内传出铁链摩挲地面的声响,低哑柔和的声音打破寂静。
“你来啦。”
卫枕钰望着阮铃极为疲倦的面孔,敛下眸间热意,声音轻了些。
“你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是吗?”
阮铃笑了笑,眼睛很亮。
“嗯。”
自己做的事,其间纷扰,她自是想得清楚,王爷不会放过她,她更知道。
至于被这个男人抓住,她是心甘情愿,一命偿一命,天经地义。
卫枕钰望着她,眸色微微一闪,旋即拍了拍衣角,缓身蹲下。
“我只问一句,你想走,还是想留。”
阮铃忽然失声,沉默许久。
卫枕钰见状,却笑了起来,眸色粼粼满是光色。
“既然你做不出选择,那我来替你做。”
言罢,她猛地抬手,浑厚的内力竟是瞬间震碎了在一边悬挂的锁。
“阮铃,做一种选择,就注定会辜负另一种,世间安得两全法。”
阮铃震撼的睁大眸子,张了张口,就被面前人直接截断锁链,揽着她腰身出了地牢。
她迎着远处的阳光的余晕,渐渐地有些困倦,但是心却在这一瞬无比安宁。
看来,她又能苟活了啊。
左冷的武功盖世,男人自然无力抵抗。
他眼睁睁的瞧着卫枕钰把人带走,目眦欲裂。
但最终只能任由他们上了马车。
直到漫天的黑影消失不见,他才满头大汗的半跪下身,声音低哑:“回禀王爷,任务失败。”
*
京城,红墙砖瓦间。
金銮殿内,朱襄倚靠在榻上,疲惫的揉着眉心。
近几日荆州的事一件接着一件传了出来,他一边要兼顾飞天阁的修建,一边要应对那些无趣臣子的谏书。
至于状告册的内容,说阿南初任官职便如此嚣张,说血腥手段是朝廷之难,更甚者——提到了当年的寒门魔臣。
思及此,他眸色晦暗了许多。
若真是寒门魔臣,确实值得他深思。
这等手段,确实令人闻风丧胆。
就在此时,一道黑色暗影悄无声息的落在殿内,嗓音喑哑。
“主公,派去荆州探查邪神庙的人马全员折损。”
朱襄厉色看来,语气阴冷:“全部?”
暗影垂下头应:“是。”
“何人所为?”
“属下探查,是古卫家。”
朱襄眸色瞬间大变,眼底氤氲着浓郁的冷厉。
“不可妄言。”
说完,他又负手而立继续吩咐:“明子,去等着阿南夫妻,一旦回京,即刻接到宫中来。”
明公公心中思绪沸腾,但最终还是默默应下。
这京城的风雨,越来越近了。
就在这时,外面一个年纪尚幼的小太监疾步走来,压低声音道:“明公公,国师来了!”
明公公锁紧眉心,很是担忧的望了宫中一眼,旋即道:“请过来吧。”
一道身着绛紫色长衫的青年缓步走来,衣摆被微微提起,边角皆是纤尘不染。
他语调温和又带着些许神秘,紫色的长绸带系在额鬓处,下半张脸遮盖着刻画古老图文的罩纱,长睫极为浓密,桃花眼灼灼明亮。
“臣奉尧,参见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