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鸣没有直接回答永乐大帝的疑问。
他走到了永乐大帝面前，和他面对面站着，两人隔着大殿的门槛，像是隔着，一整个古今。
观众们的情绪顿时被严肃的气氛调动，一些了解永乐功绩的人血液忍不住沸腾起来，他们隐约猜到了，陆鸣接下来可能会说什么。
但是，他们想要看到，想要看到永乐大帝也知道这些！
哪怕这只是一档节目，哪怕他们无法得见真的永乐大帝，但如果能够在这个节目中圆一些遗憾的话，那也值了！
国家台大厦里，林老突然像意识是到了什么，紧紧地握住了靠椅扶手。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直播间画面之中！
陆鸣身正如青松，器宇轩昂。
本就高大帅气的他，在这一刻，俨然充满了后世青年之风骨。
他朝永乐大帝行了一个抱拳礼，随后正视先祖，字字铿锵道：
“后世，更多的人认为：
永乐大帝身逢盛世，却并没有纵情享乐，而是励精图治，是一代明君！”
“他在经济上，以家给人足、斯民小康为根本，迁民宽乡，疏通漕运，既保障了农民的生活，更让府库充盈，达到了有明一代的巅峰！”
“他在文化上，修永乐大典，编《圣学心法》，印《永乐北藏》、《四书五经大全》等等，为当代和后世的文化，起了承前启后的大功！”
陆鸣的一字一句响彻古今，明宫之上回荡着他的声音！
古今观众的耳朵，也享受在了这一场博古通今的盛宴之中！
永乐大帝目光灼灼，竟也情不自禁地充满了紧张和期待！
所有人都聚精会神，目光落在了陆鸣身上。
带着必须将节目盘活，并让它火爆的决心……
带着对帝王将相的热爱……
带着华夏人的古今遗憾！
陆鸣不卑不亢，傲立于明代阳光之下，发出了属于华夏后世的最强音！
“他在外交上，派郑和下西洋，攘外安内，兼包并蓄，使得大明朝，仅在永乐时期，就有4个国家的国王先后7次来访，共有来明使节三百一十八次！”
“在他的治下，华夏海外外交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开创了古代首脑外交的先河！”
“他在军事上，南征安南，五征漠北，饮马斡难河畔，马踏草原，为大明稳定起到了不可忽视的作用，是历史上唯一一位封狼居胥的皇帝！”
“他在位期间，宵衣旰食，爬冰卧雪，让有明一代，不和亲、不纳贡、不割地，不赔款，践行了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的无上骨节！”
“先祖，您说大明没有霍去病，但在无数的华夏后世看来，您在征战上的成就，并不亚于霍去病！”
“大汉有霍去病，但明朝，何尝不是有朱棣！”
“故，永乐虽在位期间大兴土木，大举征伐，耗费大量民力财力，但瑕不掩瑜，仍不失为盛世明君，仍不失为……开疆扩土之圣君！”
陆鸣一口气把朱棣所有的功劳全部说出！
如果说，之前观众们，还对五征漠北的功过尚有疑问的话。
那么现在，无数观众都认为，五征漠北非但无过，反而是永乐之心最好的见证！
“听到了吗，听到了吗，这就是永乐大帝！”
“那些黑子们你们好好听听，就是抛开五征漠北不谈，永乐大帝其他的功劳，哪件不足以让他青史留名？”
“就是就是，永乐大帝有什么错，难道他错在太为边境着想了吗？”
“需知唇亡齿寒，边民不好过，其他老百姓就能好过了吗？敌人抢完了边民会抢谁，他们可是国家和平的第一道防线！”
直播间的风向开始了一边倒，偶尔有几句黑子的话冒出，下一秒就会被无数的反击声淹没！
有许多不了解永乐大帝，甚至以前听都没听说过他的人，这会也大多被永乐大帝圈粉，成为了对话古今的忠实粉丝，更开始关注起了陆鸣！
才第一次主持对话古今就这么燃，要是对话更多人物，岂不是要逆天啊？
节目在这一刻，晚上八点五十分，达到了空前的热度，不仅突破了四十万在线观看，更有直奔五十万的征兆！
要知道，这节目在不到一小时前，还只是一百多人在看而已！
直播间里，林老再也掩饰不住激动情绪，起身赞道：
“环环相扣，荡气回肠，这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好节目，好设计啊！”
“有那么夸张吗？”
张佳荣嘀咕了一句，却没想林老听到了，当即冷哼一声：
“难道你们还没看出来吗，陆鸣之所以先给永乐大帝看空军，就是要让观众们先理解他五征漠北的做法！”
“只有观众们真正结合了古今，当这些功绩被说出来的时候，他们才能真正理解永乐大帝的良苦用心，让他们产生强烈的共鸣！”
林老越说越激动，看向陆鸣的瞳孔闪闪发光：
“有理有据，以今明古，这样的节目不火天理难容！”
“而盘活这个节目的人，他不火谁火？！”
顿时间，一些台长也明白了过来：“林老这么一说，的确这样啊！”
“没错，如果没有先看到近代空军的话，我也不能理解，永乐大帝为什么非要去打漠北！”
“陆鸣能够想到这层，确实是后生可畏，是个可造之材！”
越来越多的台长，看陆鸣就跟看女婿一样满意，萌生交好之意。
张佳荣摸了摸下巴，突然像是想到什么，嘴角戏谑挑起。
……
“哈哈哈，哈哈哈……”
大明宫中，响起了永乐大帝酣畅淋漓的笑声！
他没想到，后世居然还有人这样懂他！
大笑之后，他的神色突然变得低沉、失落，又好像……释怀了许多！
“好啊，好！！！”
“好一个宵衣旰食，好一个爬冰卧雪！”
永乐大帝目光闪烁，几近哽咽道：“多少年来，史官拿史书和后世名声压朕，百官用社稷民生逼朕，就连太子，也反对朕！”
“从来只听他们说朕是篡位之君，说朕穷兵黩武，说朕好大喜功，不顾百姓民生！”
“今日，朕……朕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知道朕的苦！有人知道朕的难！有人知道朕也是冲锋在前，也是在为老百姓拼着命，流着血的！”
永乐大帝唇角猛颤，眸中强忍泪光，拳头不受控制地紧紧攥起，极力保持一代帝王的威仪，却还是忍不住浑身颤抖，忍不住掉下了眼泪，掩面失声！
他这一生，为百姓掉过泪、为后世掉过泪，却还是第一次……第一次为自己流泪！
一代大帝，终是在理解他的后世面前，卸下了坚强的外衣，露出了内心最为脆弱和委屈的一面！
陆鸣转过身去，背对永乐，直播间观众也都哭着把头扭到了另一边，任由永乐大帝，宣泄着毕生所有的痛苦！
全场，一片死寂。
帝王虽泪，却也无声，他仍然保留有帝王的骄傲，正如面对所有人的反对，他从未强求理解一般。
只是时不时，仍有眼泪，掉落在地上的声音响起。
滴答……滴答……
“后世，朕问你，朕要问问你！”
突然，永乐大帝双眼血红，双手死死地抓着陆鸣的肩膀，颤巍巍，忐忑而又急迫地问道：
“难道……难道倾朕一生的功绩，还洗不清朕的罪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