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宴疏微微一怔,没有说话。
沈君言声线微沉:“回答。”
顾宴疏抿了抿唇:“不会。弟子与他道不同。”
沈君言摇了摇头:“你会。当初在清净寺见你第一面,为师就知你亦正亦邪。所以为了对付澹台明,你可以毫不犹豫选择欺骗澹台嫣嫣,毫不犹豫选择灭门,毫不犹豫选择与那只半魔联手,甚至会在之后将他当做朋友,不惜违背为师的命令,让他带走云汐。”
“因为你觉得看见了另外一个你自己。”
“另外一个……”
“没有遇上顾轻尘和苏凌音,却遇上澹台明的你自己。”
顾宴疏:“……”
顾宴疏默然不语。
沈君言看着他的眼睛:“普渡一直想以九转莲心术渡化你,让你渐渐放下曾经的仇恨,可他定然也料不到你心性固执坚韧至此,根本就听不进任何人的话。”
说到这里,沈君言忽然顿了顿。
他淡淡道——
“阿允,这些年你非但没有收敛,胆子反而越来越大,看来如今,是连我这个师尊也不放在眼里了。”
顾宴疏:“……”
沈君言语气平静,但这话说得实在是不可谓不重。
须臾的沉默之后,顾宴疏俯身叩首。
“请师尊千万不要这么说。”
他低声道:“师尊待弟子恩重如山,弟子发肤性命,生死荣辱,皆由师尊一言而决,师尊若以为弟子有何不妥之处,弟子愿受责罚,绝无怨言。”
话音落下,他也没有起身,而是以最驯顺的姿态跪伏在沈君言脚下。
一如当年,那个桀骜倔强的少年跪在他面前。
再卑微的姿态,也掩不住宁折不弯的铮铮傲骨。
沈君言半晌没有言语。
难道他当年真的没有看出顾宴疏的心思吗?没有看出对方是故意接近他?
没有看出对方是想要寻求他的庇护?
当然不是。
那他为什么还愿意收对方为徒?
他的剑道凌厉霸道,性情也冰冷淡漠。
普渡都无法感化的人,他更没有可能。
至于责罚……
他这三个弟子,有谁是害怕责罚的人?
沈君言垂下眼眸,一条鞭子出现在了他手中。
他缓缓行至顾宴疏身侧。
“啪——!”
一鞭落在身上,顾宴疏呼吸滞了滞。
但这一鞭却并不像之前跪于雪地时那样重,还勉强可以忍受。
沈君言道:“责罚是要你知错改错。你可知自己错在何处?”
沉默片刻,顾宴疏道:“不该仅凭自己好恶行事,不该违背师尊之命。”
“啪——!”
第二鞭落在身上,沈君言道:“还有没有下次?”
顾宴疏道:“没有了。”
“啪——!”
第三鞭落在身上,沈君言道:“以你最在意之人发誓。”
顾宴疏:“……”
这回顾宴疏没有回答。
“啪——!”
第四鞭落在身上,沈君言的声音冷了下来:“认错认得倒爽快……”
他缓缓道:“可你这口是心非,阳奉阴违的毛病,何曾改过。”
第四鞭的力道比前三鞭加起来还要重。
指甲陷入肉里,顾宴疏身子晃了晃,瞳孔微缩。
沈君言的声音再次响起:“跪好。”
顾宴疏闭了闭眼。
恍恍惚惚之中,他忽然莫名的想笑。
他不合时宜的想——
下次应该换件红衣,别让血流出来这么难看。
还有就是,那么一大瓶灵瑶仙露,可真不是白拿的。
他没有任何辩解,只是强撑着跪好,等着沈君言的下一鞭。
反正对方也的确不算冤了他。
他宁愿死,也不会做别人的牵线木偶。
“啪——!”
第五鞭比第四鞭更重,震得桌椅板凳都震颤不止,茶杯茶碗噼里啪啦落在地上。
然而预料之中的疼痛却并没有来临。
顾宴疏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一鞭没有落在身上,而是擦着脸颊,落在了他身边的地面上。
地面出现了一道触目惊心的裂缝。
若是真抽在他身上,怕是能直接抽掉他半条命。
沈君言重重把鞭子掷在地上,面无表情的道:“既不知错,何必认错。”
“此次回去,你就好生修身养性,无事不要再离开昆山派了。”
顾宴疏道:“是。”
正在这时,屋外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