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尔科姆是个疯子?
贝尔奇一时没理解这句话的含义,然而西黛尔很快又发来一条消息。
【他可能是个人格分裂症患者,等一下旅馆内会乱起来,记得远离女尸和马尔科姆。】
西黛尔收起手机,转眼和角落的女尸对上视线。
女尸凝固的蓝色眼珠幽幽俯视着这些人。
在西黛尔说完话之后,旅馆中的客人们并没有安静下来。
相反,查理开始怒骂那个不知名的杀人犯:“真是条该死的疯狗,不长眼的家伙……”
马尔科姆附和着叹气:“是啊,真是个丧心病狂的家伙……”
科姆冷笑道:“反正凶手不会是我,我就当你们当中某个人在骂自己了。”
查理大怒:“你的嫌疑还没洗脱呢!又想着往我们头上扣帽子?”
他们又吵了起来,声音越吵越大,吵得不可开交。
奇怪的是,所有人似乎都不约而同避开了之前西黛尔的话。
“凶手不止一个人。”
旅馆的里屋中。
凶狠的吵闹声从外边穿来,门内坐在轮椅上的老妇人慢吞吞拿起电话。
她拨出一个号码,电话被接通,话筒中传来电锯启动的声音。
“刺啦刺啦……”
冰冷锋利的金属锯条发出割裂空气的声音。
老妇人捂住话筒,声音压低,小声叫道:“儿子,你先不用上来啦!”
“他们自己就打起来了!”
她有些纳罕地瞅了一眼门缝外透进来到亮光,以及随着亮光一同传进来的争吵声。
老妇人在这里经营了十几年旅馆,还从没遇见这种怪事——
在她儿子出来把这些人弄死之前,他们自己就打起来了!
但她一点儿也不慌,依旧十分淡定的坐在轮椅上。挂掉电话后,慢吞吞戴上自己刚刚擦拭好的老花眼镜,准备推着轮椅去门口看看情况。
打起来吧,这些人互相撕的越厉害越好,也正好给她儿子省点儿事。
然而,在戴上眼镜后,老妇人抬头,看见窗棂上的污渍,忽然愣住了。
——这里怎么会有血迹?
她愣了一下,还没想明白,忽然听见身边的衣柜门被人打开。
老妇人惊骇的瞪圆了眼睛,一只冰凉的手从身后攥住她的头发,强迫她半抬起头。
老妇人看见了藏在衣柜里的人。
“是……是你……”她支支吾吾的说,冰凉的枪/口塞进老妇人嘴中。
“是我,”那个人轻声说:“你们这些渣滓。”
那个人扣下扳机,一颗子弹悄无声息打进了老妇人嘴里,她肥软的身体瘫在桌上,瞪大的眼睛充满惊骇的神色。
里屋内传来一声沉闷的撞击声,然而声音不大,正在争吵中的众旅客没有发现。
在其他人还在争吵时,西黛尔找到了警官约翰。
“警长,我想了解关于那具女尸的具体情况。”
约翰一愣,没理解面前的女孩儿为什么想知道这些。
但他想了想,还是将案件过程复述给西黛尔,反正也只是几句话的事情。
听完一切的西黛尔:“……”
她幽幽看了那具女尸一眼,试图提醒约翰:“或许艾德的死跟她也有关。”
约翰一愣,刚想反驳这个荒谬的想法。
但他忽然又想起一件事——
在女尸的案件中,另外死去的三个男子疑似自相残杀。
约翰愣怔了下,忽然冷冷打了个寒颤。
他再次抬眼,向身边看去时,发现金发女孩已经走到灯光下,昏黄的灯光在她雪白面容上打出半明半暗的阴影。
“你们吵什么?”西黛尔声音不大,异常平静:“现在争吵只会让那人得逞,何况……”
“既然他想要我们一起死在旅馆,那他会做什么?”
争吵中的众人一愣。
马尔科姆最先反应过来,但他慌忙起身后,忽然想起来自己车子都没开过来,又讪讪坐下。
倒是约翰脸色巨变,几个人对视一眼,匆匆奔出门去。只有警察杜克和马尔科姆还留在旅馆。
西黛尔给自己批好雨衣,缀在几人身后出了门,贝尔奇也连忙拿出雨伞跟上去。
查理夫妇和警察约翰检查完自自己的车子,俱是面色一震。
“该死的!”约翰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愤怒大吼出声:“那个家伙把我们的车子皮带剪断了!!”
西黛尔撑着伞,贝尔奇慌里慌张,还没掀开车盖,她淡定道:“直接看皮带吧。”
贝尔奇:“……”他检查了一番,发现皮带果然被人剪断了。
西黛尔并不意外,在看见桌上那行字时她便猜到了,如果写字的那个人想让她们都死在这里,必定会让他们没有退路,至少不能发现这里有杀人狂就直接开车跑路。
在杀完人后,他肯定会跑出来破坏车辆。
那个杀人狂——西黛尔大概能猜到是谁。
马尔科姆,这个人一开始的言行便十分不一致,西黛尔看出他身上的古怪还是在吃饭时——
每个人的生活习惯都较为固定,但马尔科姆在短短二十分钟内,从用毛巾擦雨水到用餐巾纸擦嘴,他的细微动作习惯和手势却能整整变换了一个风格。
如果是普通人,可能注意不到这点,但西黛尔自从进入旅馆后便一直在观察这些人。
……马尔科姆是这些人中违和感最强的一个。
就是不知道他分裂出来的人格到底拥有怎样的性格,才会做出这种暴虐杀人的事情。
不,也可能是有东西在诱导他杀人……比如那具不知名的女尸。
西黛尔还在思索,旁边却忽然传来一声惊呼,接着是手/枪上膛的声音。
“你们后备箱是怎么回事?!”
约翰怒吼出声,举着□□对准新婚夫妇。
查理在检查出皮带断裂后,忽然想起另外一件事,他甚至顾不上还有外人在不远处,急忙打开车后备箱查看,看见后备箱中的情形后,眼睛都开始微微泛红。
约翰在检查完警车后,准备去其他人车旁看看情况。
然而,他竟然看见……
警察二话不说,对着查理夫妇举起手/枪。
闻声赶来的西黛尔也看见了查理车后备箱中一塌糊涂的情况。
一团散开的麻绳、一个用点点血迹描绘出的蜷缩的人形轮廓。
——看上去像极了凶杀案后的抛尸现场。
除了没有尸体之外。
查理面色微白,脸颊肌肉微微抽搐了下,扶着车盖,扯出一抹勉强的笑:“这是我们在离开老宅后,路上遇见的一个女孩。我们看见她衣服上全是血,不会说话,一副精神恍惚的样子,害怕她有危险,才把她带到车上,准备顺路送去市警局。”
这段话中破绽极多,有谁救人能把人救到车后备箱?还用麻绳给人捆起来。
查理给的解释也很勉强:“因为她精神恍惚,看上去不太正常,我们怕她有攻击性,才用绳子捆起来……”
显然没人相信。
西黛尔眯了眯眼,看见查理又解释了几句,眼神一直往后备车厢上瞟,神色肉眼可见的焦灼起来。
真奇怪,这个人之前在旅馆中,面对突发的死亡事件都没有像现在这般着急。
他向后备箱中又看了一会儿,忽然抬头,愣怔道:“她、她偷走了我的一把消音手/枪……”
一道闪电划过,漆黑天空像是被撕扯开一道裂缝,簌簌冷风吹过,雷光照亮每个人的脸。
众人面色煞白。
贝尔奇最先开口。
他低声说:“你的意思是……现在旅馆中还有一个身上带枪、精神不正常的女人?”
查理怔怔点头。
约翰面色微变,也顾不上这对可疑的夫妇,转头向旅馆走去。
西黛尔抬脚跟上,贝尔奇在身后怯怯扯了扯她的衣角:“……我们现在还要进旅馆吗?”
“当然要进去。”西黛尔不动声色看了看站在自己的破旧货车旁、面色晦暗的科姆。
其余几人也陆续回到旅馆。
旅馆中果然出事了。
***
伊娃发现了老妇人的尸体。
她肥胖的身躯瘫在桌子上,嘴角淌出一摊鲜血,眼睛大睁,眼眸中满是惊恐的神色。
伊娃懵住,这个女人首先想到的是去找丈夫霍伊特,然而当她来到后厨,只看见了同样躺在地面上、脑后淌着鲜血的男人。
一向镇定自若的女人终于露出惊慌失措的神情,今晚发生的事情超出了她的预料——
以前,那些旅客都会毫不犹豫喝下她递过去、下了迷药的茶水,然后像猪狗一样被他们宰割。
但今天……
伊娃强忍惊恐,拨通地下室的电话,将老妇人和霍伊特死亡的消息告诉了“他”。
在听见电锯响起的声音后,伊娃总算松了口气。
她十分自信,虽然已经死了两个人,但家中的“人皮脸”绝对不会被那个凶手给反杀。
毕竟,被外人称作“人皮脸”的家伙已经在小镇宰割了十几年的人命,伊娃相信他和他手中的电锯。
女人这样想着,记起外边还有警察。她蹒跚着爬起来,调整好表情,来到旅馆小厅中,带着几分悲怆和惊恐的扑到了警察身边:“警察先生!我的家人都遭遇了残忍的杀害,你可以帮助我吗?”
伊娃看见旅馆中只有这个警察和一个壮硕男人,眸光微闪,打定主意要让这两人和其他人分散开,这样才能更好屠杀他们。
她表情悲苦,哽咽道:“这件事真是太可怕了……天哪,我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血腥的一面……”
“凶手一定往旅馆后边的小镇跑去了!”
伊娃尖叫起来:“我看见他逃跑的背影了!警察先生,你一定要帮帮我……”
杜克震惊地询问:“你的家人出事了?”
在伊娃点头后,杜克看了一眼窗外,雨帘中约翰和其他几人站在一起,似乎在商量些什么。
他沉吟了一下,站起来:“我先和你去看看尸体的情况。”
伊娃目露感激的点头,然后她又把目光投向了一旁的马尔科姆:“这位先生,可以一起过来吗?我害怕警官检查现场,没有办法保护我的安全……”
马尔科姆正呆滞地看着女尸发呆,听见伊娃唤他,像是从某种状态苏醒一样,眸光微动,看向伊娃和杜克,露出一个有些古怪的笑容:“当然可以,保护女性是我应当做的事情,请您放心,女士。”
三人一齐向旅馆中的里间房屋走去。
***
西黛尔回到旅馆,只看见一片空荡荡的桌椅。
旅馆女主人正站在警察约翰身边,神色悲苦地诉说自己家不幸遭遇。
“那位警官和先生在查看尸体时,好像发现了凶手的端倪,他们一起朝后边的小镇追去了。”
杜克和马尔科姆一齐去追凶手了?
在得知伊娃的两位家人都是枪伤致死后,其他几人都想到了查理后备箱中逃跑的女人。
现在已经死了三个人,车辆都被人为抛锚了,情况乱成一团,也没人有心情再互相吵架。
这时,一个嘶哑冰凉的声音忽然响起:“我的车还没有坏,我可以带你们去我家附近的镇子里拿汽车皮带。”
开口的是科姆。
佩内洛普似乎轻轻皱了下眉头:“凶手为什么不对你的汽车动手?”
科姆摇摇头:“其实我出去了不止一会儿,我开着车想要回家,但是道路依然被泥水堵住,车子开不过去,我才又返回旅馆。”
“这中间大概有十几分钟的时间,我的货车没停在这儿,所以凶手才没法下手。”
他嘿嘿笑了两声,丑陋的脸微微扭曲,眼中神色不明:“怎么样?我可以绕远路回去,你们能拿到皮带,把汽车修好。”
“就是那条远路我也没走过,不知道其中有没有别的东西。”
约翰先是询问了女主人伊娃,小镇内是否有皮带,得到伊娃否定的回答后,他也并没有立刻答应科姆,而是目露忧色看向旅馆外的小镇。
那对新婚夫妇倒是颇为动心,查理正拉着佩内洛普低声说着些什么。
约翰摸了摸腰间的枪,意有所动。
旁边却忽然传来女孩冷淡却不容置疑的声音。
“我去一趟小镇。”西黛尔把伞丢进贝尔奇怀里,挽起雨衣袖子,露出白皙纤细的腕骨,她活动了几下手腕,“你在这里等着。”
约翰愣了下,摸出手机:“我可以直接跟杜克联系……”
“警官,”金发女孩盘起长发,露出一个懒懒的笑,幽蓝眼瞳随意瞥向他:“你现在大概打不通了。”
约翰大概以为西黛尔是想去把杜克和马尔科姆两人叫回来,但西黛尔想到的并不是这两人,而是之前在窗外一闪而过的小男孩儿。
附近除了这个小镇,便没有其他可供人居住的地方。
小孩儿也住在小镇,但现在小镇里闯进了一个拿着枪的疯女人,一个疑似人格分裂的危险家伙,和一个像极了炮灰的警察。
“滴滴滴——”
约翰果然没有拨打成功,电话没有人接。
他颓丧的挂了电话,面色灰白。
“那你一个人……”
“……啊,没关系。”西黛尔戴上雨衣帽,微微眯了眯眼,看了旅馆中的人们一眼:“你还要留在这里保护他们,不是吗?”
约翰看着气势倏然凌厉、眸光幽冷的女孩,愣怔片刻,知道她说的是实话,只能道:“那我们现在这里等你。”
他心中有些茫然,忍不住猜测这个女孩子到底是什么人。
……她能安全从小镇里出来吗?
眼见只有一个女孩要去小镇,伊娃心中有些着急,她柔声道:“你一个人进去可能不安全……”
“你知道吗?这个小镇以前有一个传说,据说——这里住着一个可怕的杀人魔,他性情古怪,喜欢拿一把大电锯杀人,还会把尸体的皮割下来,缝到自己的脸上……”
伊娃的意图是想吓唬这个女孩儿——毕竟她看上去身量纤细,白嫩娇弱,一看就是个养尊处优的小姑娘。
最好让她再带几个男人进入小镇,不然这边一大群人,她对付不了,也担心“皮脸”杀不过来。
然而,金发女孩似乎有些意外的看了过来,她说出来的话却不是伊娃想听见的娇弱和害怕。
她歪了歪头,露出一个带着几许愉悦的笑:“电锯?”
“这东西我熟。”
西黛尔见过帮忙作奸犯科的、倒还没见过主动给敌人递情报的,她颇有几分奇异的扫了伊娃几眼,若有所指、轻轻笑了一声:“谢谢你的提醒呢。”
现在她知道小镇里藏着的是个什么玩意儿了。
伊娃:“……”
她双唇微动,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儿。
约翰和查理等人却都不自觉的皱了下眉头,什么人会熟悉电锯这种东西?木工倒有可能,但这个女孩儿一看便不是那种职业……
科姆还坐在角落,只是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贝尔奇抱着雨伞、静如鹌鹑地待在一边。
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突然之间就死了一个人、然后第二个、第三个……
贝尔奇全程处于懵逼的状态,只是因为西黛尔之前的话而一直让自己板着张脸。
……但他内心都快吓哭了。
眼见西黛尔忽然就要离开,他想跟上去,又迫于西黛尔让他留在这,只能默默待在原地。
抱住雨伞,内心瑟瑟发抖、还要装出面无表情的模样。
一堆人看着身披黑色雨衣的女孩儿脚步轻巧的从旅馆后门离开。
西黛尔系好雨衣带子,从后门离开时,也注意到身后一群人深沉的注视。
她忽然有种自己是“全村人希望”的错觉。
西黛尔:“……”
淦,怎会如此。
她推开旅馆的后门。
外面风雨交杂,豆大的雨点打在人身上,噼里啪啦,颇有几分凶狠的意味。
西黛尔被雨水打的有点疼,她摸了下肩膀,咂咂嘴,有点想念自己放在车上那个毛绒绒的披肩。
西黛尔知道贝尔奇大概应付不过来旅馆中的人,但她离开时说的话也是真的。
这个镇子不大,来回走一趟也不过十几分钟。
——她准备速战速决,赶紧把旅馆和镇子里的玩意儿先解决了。
这些人中谁也不认识谁,西黛尔让贝尔奇留在旅馆,还有让他看一下外面汽车情况的准备。
杀了艾德的人格分裂患者马尔科姆和“人皮脸”,以及旅馆的女主人都在这里。
如果先离开此地,去拿皮带。西黛尔心知等他们拿了皮带回来后,汽车报废的地方已经不止是皮带了。
往返的时间,足够把汽车的轮胎都给卸了。
因为进入小镇的人中至少有两个人手上都持有手/枪,西黛尔没打开小手电,怕暴露自己的位置。
她摸黑走了几步,竟然就发现了一具尸体。
西黛尔:“……”
好家伙,她是想着速战速决,但也没想过真能这么快就结束——
不会等她找齐这些人时,他们已经一起躺板板了吧?
她向前走了两步,犹豫了一下,俯身看清了尸体的脸。
是她最不想看见死亡的那个人。
警察杜克。
西黛尔沉默了下,伸手触碰到杜克的脸,男人神情痛苦的凝固,双眼瞪大,冰凉的雨水顺着眼角流下。
她把男人的眼睛盖上,面无表情地站起身。
虽然杜克像是在争斗中被人用刀捅死,但他腰间别着的配枪却没有被拿走。
西黛尔顺手他的手/枪,试了试上膛、瞄准和扣扳机,一套流程无比熟练。
虽然还没有到可以买□□的年纪,但西黛尔在射击俱乐部中玩过不少的日子。
还都是实弹训练。
手/枪中还有六发子/弹,西黛尔惦了惦沉甸甸的手/枪,弯腰向一个她早就注意到了的建筑快步走去。
虽然她七岁就学会了用斧子砍人,十二岁能拿起电锯片鬼,但是……既然有了热武器,枪这东西自然是西黛尔的首选。
她现在有点迫不及待想找到那个“皮脸”,让他知道——
什么叫时代变了!!
然而,西黛尔首先遇见的并不是那个会用人皮缝脸的电锯杀手。
在进入这座小镇里最高的建筑——一座破旧的医院后,西黛尔尽量放慢脚步,在黑暗的甬道穿行。
空气中是浓重的铁锈味,巨大的锁链和黄色封条锁住了各个病房的门,地上残留着暗色污渍,西黛尔避开会让自己留下痕迹的地方。
她听见了打斗声。
就在……不远处的器械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