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事已定,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心喜。
李重进是不高兴的,因为他发现自己这次真的是白忙活了一场。与辛家联姻落空这事不提,只是为宋非向杨州判提亲这事也被人横插了两脚。本来这事成了都是自己的功劳,若是不成那就下后招把美人弄到手。现在倒好,宋非平白抱得美人归,而自己连个知恩的人都没有。换自己也会认为这是高府请韩家出面做的,知州定是看在姻亲的面子上跑来助阵的。这下反倒让姓杨的融入了这帮地头蛇,对宋非此人也没了抓手。就连那个美人也不能想了,不然就凭空得罪了沧州府所有人。你说这事弄得,真闹心,没脸再待下去了。
辛家父子面无悲喜,在燃着檀香的静室里对坐着。辛知州品着父亲的话,不由敬佩不已。只要不让汴京来人在沧州府站住脚,对他们来说就值得去做。便宜被谁沾了都一样,不出这沧州之地就行。沧州不仅是他辛家的沧州,也是沧州人的沧州。大家乡里乡亲的,便宜不出外人去。但要是汴京在这块地说了算,那大家都得跟着遭罪了。自从李唐打败窦王,河北之地的罪可没少受。要不是把大伙逼得太紧了,堂堂汉家儿郎至于随着安禄山那个胡人搞事吗?
赵匡胤此刻在去找宋非的路上,浑身都带着喜气。他是发自内心地为宋非高兴,有情人终成眷属怎么说都是一件与人乐见的喜庆事。他不用宋少感恩,只要知个人情就好。这世道多个朋友多条路,不知哪天就会风水轮流转了。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是他这些年摔多了跟头总结出来的经验。尤其是有大本事的朋友必须不能走空,能多留香火情绝不存余地。无疑宋少是个人才,是个有大本事的,更值得自己如此用心。
宋非看着不告而来的赵匡胤,听他说完整个人都呆住了,是真的惊呆了。原来在这个时代提亲是完全可以把正主隔绝在外的,待那帮闲人都谈妥了静等好消息即可。千万不要认为人家不尊重你,只因都太把你当回事了才会如此。宋非不知自己是不是该感到荣幸,但确实有些不自在。一切皆在心里,控制地很好丝毫没有外露。毕竟出于好意,结果也是喜事,甚合自己心愿。对于赵老二的示好,宋非表达了适当的感谢。
送赵匡胤出门,宋非站在院内静静地望着街边的柳树枝条随风摇摆。风向不定,人心难测。既猜不透,不想便是了,任它随风去。谁也说不准哪片云朵会有雨,不能怕被淋湿就整日躲着不出门吧。该来的总归会来,待它等不及了自会主动现身,没准到时自己手中已有了雨伞可以挡风遮雨了。如今想来,赵匡胤等人也算帮了自己的忙,为他省去了很多琐事。若是按原先的设想,他与华儿走到现下还要颇费些周章。看来自己也算傻人有傻福,宋非自嘲着回转府内准备和好兄弟分享一下这个喜事。
通判府内,少女在闺房中坐立不安地踱着步,不时停下朝院门处张望一下。小梅的身影刚出现便立刻迎了上去,两人还相距甚远已忍不住问道:“打听到了吗?”小梅没有回话,拉着少女进了屋顺手关上门,方回道:“姑娘,说是提亲来的。”少女语气焦急地追问道:“为谁提亲,是不是哥哥的婚事有了变化?”小梅有所犹豫,本想说话但最终低下了头。少女见状心中一慌,仍不死心地自言自语道:“没有准确消息就是好消息。”说着身子一软坐在地上,两手捂住脸把头搭在膝间,不断地对自己道:“不要急,一定会有办法的。”身体不自主地抖动使得头上戴的发钗串珠碰撞发出清脆声响,惊醒了失神的少女,忙道:“小梅,赶紧去趟韩府找他。”小梅闻言猛然醒悟过来,仿佛有了主心骨般应道:“姑娘说的是。我这就去,相信他知道了一定会有办法的。”打开门就急步向外走,走出没多远又跑了回来,见了少女急道:“姑娘,主君和大娘子一起往这边来了。”
“时光如白马过隙,一转眼华儿都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看来不服老不行了。”少女闻言心中一颤,紧抿着嘴低头坐在下手。大娘子见自家官人开了头,跟着笑道:“女儿大了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纵然再是心有不舍,若遇到了合适人家也要忍痛割爱,一切只为华儿能嫁得好罢了。不过我与你父也是不愁的,谁让咱家华儿无论相貌还是品行那都是一等一的。”杨父赞同地点了点头,附和道:“华儿才学也是出众,比你那不争气的哥哥强过太多,将来夫婿要不能文武双全我自是不允的。”
“女儿尚且年幼,还想多陪伴你二老些年,才不要现在就嫁人呢。”少女借机表明了态度,以退为进地推辞着。其母听了笑骂道:“傻孩子,女儿家哪有不嫁人的道理。早晚都得嫁,那就得在最好的年纪嫁,这样才能觅得好夫婿。这女儿家就像一朵花,二八年华正是盛时。你看这老天爷最懂得挑时辰,上赶着就送来了一桩好姻缘。”见自家女儿低着头不说话,以为是害了羞,只得继续道:“今日韩大官人和知州大人联袂登门,代一青年才俊向你父提亲了呢,可见我家华儿这是多好的福缘啊。”少女心里顿时一紧,感觉这不是个好消息。能让知州大人出面代为提亲的绝不是一般人家,心仪之人自然没有这么大脸面。心中慌乱起来,不觉失了分寸,忙求助地看向小梅。这一动作落在母亲眼里,以为是挂念小梅的安置事宜,忙安慰道:“小梅自幼入府与你共同长大情如姐妹,自然是要随你一同出嫁的。那位小郎君虽现在身无官职,据你父讲那真是文武全才,他日定能出人头地。将来自会博得一份功名,没准还能给女儿你挣个诰命呢,到时小梅自然也就是姨娘了。”
“华儿,为父自认眼光还可以。那宋非小郎君虽现客居高府,但文才谋略甚是了得,他日混个出身易如反掌。而且他也是府中人,即使你等完婚也无须远离我们,这样彼此也有个照应。你那哥哥也不是个顶事的,将来你可要多帮衬着他些。”等等,谁?少女听了父亲的话有些懵,和小梅对视一眼,两人都有些不可思议。脑中一团浆糊,后续父母的话都没有听进去,只记得自己最后说了句“但凭父母做主”。
待父母离去,少女感觉一切都像做梦般。小梅不知想到了什么,感慨道:“原来虚惊一场,最后竟是喜事一桩。看来姑娘和他真是缘分天注定,婚事竟这样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