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颗白色的药丸搁在梁阶掌心，他另只手拿着半杯温水，想将药给岑和霜吃下。
她吃了。
却是低下头，像她养的那只猫吃主人手上的食物一样，从他的掌心将药丸抿进嘴里，下意识地还伸了下舌尖，绵软湿漉。
这下梁阶有些理解岑和霜为什么喜欢那只猫。
任谁养只这样的宠物都会喜欢的。
“喝水。”梁阶将玻璃杯口递到她唇边，她睁开眼，静静地凝视他，没有张嘴喝水。
药丸的苦涩在口腔化开，岑和霜喉咙哽痛，忍不住想要干呕，她逼迫自己压制住胃里的恶心，睫毛垂下，似是叹了口气，接着侧身躺下，用洁白的被褥盖住自己。
她开口，“帮我关下灯。”
梁阶关闭了房内的光，弯下身子，想要在岑和霜身边躺下。
她没有再颤抖，好了许多，意识跟着清醒。
“……是我打错了电话，麻烦你跑一趟了，你还不回去吗？”
梁阶坐在床头，垂眸看着棉被里她身体隆起的弧度，“这下你看到了蒋渡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还要跟他在一起，还要赶我走？”
“那我要跟谁在一起？”
她自嘲，“你吗？”
这时候他需要抽根烟来缓解胸腔中的沉闷，记得第一次抽烟是被岑和霜带的，他不喜欢女人抽烟喝酒，更不喜欢她热辣奔放的放荡，他不喜欢的因素，她都有。
就算他皱着眉说难闻，臭，她也从没想过要为他改变自己，她如果喜欢他，只会拉着他一起变坏。
梁阶一直是她的囊中之物。
这个自信，她是有的。
岑和霜抓紧了被角，“梁阶，你怪我突然跟蒋渡在一起，怪我一声不吭就搬走，可我总要为自己打算的。”
“你的打算就是跟蒋渡在一起？”
“他会娶我。”
这四个字，是梁阶办不到的。
纵然他有许多的好，蒋渡有许多的坏，可唯有这一点，他比不上他，无力感铺天盖地，他侧过身，寻到岑和霜的手握住，“我答应你之后常去你那里，多陪你，好吗？”
这是他的让步。
可岑和霜要的才不是这点施舍。
她将手抽出，“梁先生，你的家人还在等你。”
“我要留下来。”
“那明天呢？今后呢？”她一双眸似月皎洁，明明白白地看着他，“你总要走的，不是吗？”
梁阶喉间像扎着根刺，吐不出，咽不下。
岑和霜是那样聪明的女人，她从不会为爱蒙蔽双眼，“你说你是我的，我怎么看不到？”
“你一定要这样？”
“……走吧。”她双目乞求似的，“求你。”
*
卧室房门关着。
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进不去。
梁阶在酒店房间的客厅坐了一整夜，烟灰缸里堆满了，他在考虑要开出什么样的条件才能留下岑和霜。
听到房门松动，他忙灭了烟，用纸巾擦了擦手，有些慌乱地站起来。
熬了一宿，眼眸通红，灰头土脸，整洁的衣衫上满是褶皱，他消沉又灰败。
岑和霜吃了药，恢复精神，这一夜睡得很好。
“你怎么还没走？”
梁阶就那么站着，一言不发。
真无趣。
岑和霜暗自这么想，其实他一点都没变，还和从前一样无趣，他不走，她走好了。
她的外套还搁在他身后的沙发上，却没有要去拿的意思，径直向着房门口走去。
梁阶抬步又定住，嗓子干哑，“你要结婚是吗？”
换鞋子，系鞋带，她打开门，像是什么都没听到，梁阶又问，这次音量忽然拔高，带着坚定，“我问你是不是要结婚？”
她侧着身，眼神茫然，却又是那种无所谓的态度。
就好像她无所谓跟不跟他结婚，没有他还有别人，他才应该是尽力挽留的那个人。
梁阶知道她是胜券在握。
他也的确败了。
“别找蒋渡，我跟你结婚。”
“你指的结婚是私下跟你领证，然后像从前那样，找一座房子把我藏起来，对吗？”
这场对弈还真是充满了勾心斗角，岑和霜这下是真的笑了起来，却是笑梁阶，“梁总，我是缺爱，可我不是乞丐。”
梁阶的如意算盘落空。
“这样还不够吗？”
岑和霜扭开门把手，“等我跟蒋渡结婚的时候，你就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结婚了。”
她走了，留下的满室的空荡，淡淡的烟味在扩散，是苦涩的，梁阶知道，她不会再回来。
*
海悦公寓十三层。
岑和霜走出电梯，猜想着还需要多久，梁阶才会真正松口。
那一天，不远了。
家门前的人阻止住她的脚步，蒋渡在她门口等了一整夜，跟梁阶是一样的状态，颓废、狼狈。
这俩人，还真像。
相比之下，岑和霜更可怜蒋渡。
看到她回来，蒋渡疲惫的双眼立刻有了神采，他从地上站起来，很是不知所措，手脚都不知该怎么摆。
“和霜……”
这一夜他打了几百个电话。
换别的手机打，别的号码，都没有打通。
她的手机显示关机。
他走投无路，只好在这里等下去，“我昨天什么都没做，真的……”
言罢。
蒋渡将手机拿出来，硬塞到岑和霜手里，“你可以检查的，跟你在一起之后，那些女人的联系方式我都删掉了，宋伶……我会跟她说清楚，我对她早就没有感情了。”
“蒋渡……”
“你要是还生气，打我也可以的。”
他不敢让她说话，怕她一开口就要提分手，“我们才在一起不到三个月，我之前那些坏习惯，我都在尽力改掉，再给我个机会，好吗？”
他们之间起源随心所欲的撩拨，可相处以来，他是用了真感情的，他喜欢岑和霜的皮囊，却也被她的淡漠沉静吸引。
岑和霜要把手机还给他，他说什么都不要，“你起码看一眼，再给我定罪。”
手机里的东西是可以销毁的。
她不在乎他是否真的一心一意，他始终只是个工具人，此刻也是，“我不看了。”
还没把话说完，岑和霜看到他颤动的眼，多少有些讶异，她叹气道：“我是想说，你之前说要娶我，还作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