誓言是最没有份量的东西。
真正让梁阶信任的,是岑和霜的眼神。
那些照片被销毁,死无对证,梁阶产生怀疑,“那天我去找你,我告诉你,我会跟严臻说清楚,你难道没有拍下照片,寄给她?”
这种蠢办法,她要是真的想用,才不会到现在才用。
“我要是这么会算,能算到你那天会来,我还会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吗?”
可不是她,又会是谁?
知道他们关系的人很少,大都是梁阶的心腹,干不出这种事情。
岑和霜的眼睛跟喉咙一样发酸,“如果你非要觉得是我,那就是吧,我没什么好说的了。”
去岑和霜店里那个时间很晚,按道理来讲不可能会有其他人。
所以他才会第一个怀疑她,没有细想其中的问题。
“不是你,又是谁?”
梁阶的怀疑还没有彻底解除,岑和霜深深看他一眼,“我没心情当侦探。”
胳膊还疼着,却要在这里接受审判。
门外的燥热,空气的黏腻,时不时从走廊飞进来的虫子,这里实在不是个好的谈判场地,时间也是不合时宜的。
岑和霜想要回去,梁阶却拦着她,势必要分辨个出对错来,眸光又猝不及防落在她的伤口上,“我陪你进去。”
“用不着。”
她说用不着,他却不听她的。
硬是要跟着进去。
岑和霜站在玄关,面上是疲倦的,她无力地眨动双眼,“梁大人一定要现在审我吗?”
也许在她发毒誓的时候,梁阶便已经相信她了,“可你也没有真的在等我,不还是接受了蒋渡的求婚吗?”
忍无可忍。
她骂道:“梁阶,你别这么无耻行不行?”
梁阶刚动唇,却被岑和霜打断,“你没办法履行承诺,我理解你,你做你的好爸爸,我嫁我的人,各走各的路,你平白诬陷我,又毁了我跟蒋渡的婚事,现在又来怪我,还嫌作践人作践得不够吗?”
“那天,我是要说的。”
“然后我就寄照片过去了?”岑和霜轻笑,“我图什么?”
她敞开门。
是要赶人走的意思。
“还是等你弄明白是谁在从中作梗,我们再谈吧。”
不过到时也没什么可谈的了。
如今的局面,想要摊牌,便不再是那么简单的三言两语,而是关乎严家的脸面。
还没嫁进门的女人却跟自己的准姐夫有一腿,这怎么看,都是丑闻。
接踵而来的麻烦,还有一大堆。
*
胳膊受了伤,加之为了躲开蒋渡,岑和霜一周没有去餐厅。
蒋渡却持之以恒,下班后就到餐厅帮忙,代替岑和霜的空缺,餐厅的人都将他当成了岑和霜的正牌未婚夫。
他平易近人,幽默风趣。
这段时间帮了岑和霜不少的忙。
烫伤稍微愈合一些之后,岑和霜回餐厅时,蒋渡刚好在,上次之后他没敢去打扰,就算找上门,也只是买些吃的给她送去,仅此而已。
岑和霜到更衣室换衣服。
蒋渡等在门口,没有乱来,性子收敛了许多,变得谨小慎微,他靠着墙,声很低,态度卑微,“和霜,你的手好些了吗?”
“好多了,这段时间你都在餐厅帮忙吗?”
“……嗯,顺便来等你。”
系好身前的纽扣,岑和霜不冷不淡道:“你家里……还好吗,我是不是添麻烦了?”
“挺好的,没有添麻烦。”
嘴上说没有,实则还是有的。
那天将岑和霜送到之后,他回到家里,便有一屋子人等着审他,话说得难听,要他取消这桩婚事,一个宋伶一个岑和霜,都是不安分的人。
指责他有眼无珠,不会看人。
那些话,他一个字也没听到心里去,还是一意孤行的。
究竟是真是假,岑和霜是知道的,她将头发用发网挽起来,隔着一扇门跟蒋渡对话,“你爸妈的态度一定会变的,你不用骗我,怎么样我都接受。”
打开门。
蒋渡侧过身,眼眶是红的。
刚相处那段时间他不是这个样子的,这个专情的家伙,不像他。
“他们怎么样不重要,我的态度才最重要。”
他的保证要比梁阶真诚那么几分,“结婚后我们不在一起生活,他们怎么样看,不重要的。”
他是真的想要娶她。
跟梁阶的试探性完全不同,里外全是真诚。
蒋渡没有逼她,“你好好考虑,不用着急。”
临走前,他将新买的药膏给岑和霜,“之前的药擦完了吧,这是新的,每天都要擦,才不会留疤。”
将药膏接过,岑和霜道了谢,手中的东西沉甸甸的,全是情谊。
梁阶消失的这几天,蒋渡每天都到餐厅来,什么都不说,闷头帮她做事。
在有客人刁难时,蒋渡总是第一个站出来,挡在岑和霜身前的人。
他的好,她都记在心中。
在打烊后,岑和霜特地给他留了吃的,让他单独在窗边的位置用餐。
餐厅的工作很累,蒋渡的确饿了,有些狼吞虎咽,没什么形象,却有种自然的直率。
岑和霜倒了杯果汁给他。
“吃完就赶快回家去吧。”
蒋渡埋着头,没吭声,生怕她是在赶他走,岑和霜却没那么残忍,“你说的,我会好好考虑。”
“真的?”
他黯淡的眼神没了,明亮了许多,岑和霜这次没骗人,“是真的。”
最后一个离开餐厅,岑和霜关灯要走,拿上了门锁,走出更衣室时,便看到了梁阶的身影。
他站在玻璃门旁,低着头什么也不说,不知在那里等了多久,也不怕被熟人看到,手上拎衣服,矜持又颓丧。
发觉岑和霜在看他,这才抬起头,他眸中是多日未休息的憔悴疲惫,眼下有一片淡淡的青色,唇上有些干,在这个季节倒也普遍。
他满脸失意自责,这次是他把事情搞得一团糟的。
“蒋渡刚走,你在这儿被看到怎么办?”
身体的困倦让他的眼睛看上去有些红,他一开腔,喉咙都是哑的,“你跟他又和好了?”
岑和霜比之前更加冷漠,没有走近,与梁阶保持着一段距离,不轻不重地宣判他的死罪,“不然呢,等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