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下了几天的雨,房内的空气潮湿不已,雨难得停了会儿。
岑和霜打开窗户,想要透口气。
梁阶这次要栽了。
她心情大好,撑着窗台,呼吸着雨后的新鲜空气,视线顺带飘了出去,这么一望,就看到了楼下的状况。
隔着车窗,程文礼在跟车里的男人说着什么。
出于某种预感。
岑和霜感知到,车里的男人就是梁阶,那是他的车,她是认得的。
梁阶刚被保释出来,俞晴的电话便打了过来,通知她要小心,免得梁阶报复。
他的确是来了,却没有下车。
梁阶如今麻烦缠身,有舆论压力、有集团压力,甚至连家人都受到了牵连,他现在就是连狗都嫌的状况,可他出来后来没有忙着去摆平麻烦,反而先找到了岑和霜家。
没有打草惊蛇。
岑和霜在楼上看着,可因为距离原因,听不到程文礼在说些什么。
梁阶那台车刚好停在一棵老树下,枝桠垂着雨珠,一下又一下地滴落在他的车窗玻璃上,他被树荫笼罩着,身处黑暗中。
像是遇到了走不出的低谷。
程文礼还在旁火上浇油,似嘲弄,似同情道:“我知道,你当初听了岑叔叔的话,去借那个老外的钱,还给他跪下了对吗?”
岑家那时缺一大笔钱填补空缺,梁阶临危受命去借钱,却没能拿到。
为了要那笔钱,他将自尊踩碎,傲骨折碎,却还是没能力挽狂澜,这事很隐秘,程文礼不太可能知道。
梁阶目光偏冷,“你从哪儿知道的?”
程文礼侧过身子,倚靠着他的车,淡淡道:“当然是岑叔叔告诉我的,你是不是以为求来这笔钱,就能娶和霜了?”
岑和霜的父亲,是这么跟他保证的。
程文礼知道的却不是这么一回事。
“岑叔叔说,你只是岑家养的一条狗,怎么敢妄想娶他的千金?”
的确是妄想。
他对她,从来都是妄想。
其实这么久以来,他从没有一刻真正得到过她。
*
月色淡薄,雨走后,它才从云层中探出头来。
借着这一抹光,岑和霜看清了程文礼面上略显不屑的神色,那是他不曾在她面前显露过的模样。
也不知他说了什么。
梁阶的车灯突然打开,他将车开出去,没有如俞晴说得那般来报复岑和霜,更没有再做出什么偏激的事情。
真的像死心了一样。
岑和霜回到房间,回复俞晴:【梁阶来了,但是没下车。】
俞晴:【有人跟着他,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生死都看明天,他背后那个老外要是不保他,这个牢他是坐定了。】
这是最好的报复方式。
只要入狱,梁阶的人生就会沾染上污点,家人不会再认他,社会会遗弃他,他的境遇会比如今凄惨上百倍。
岑和霜又问:【如果他被保下来了呢?】
俞晴:【不太可能。和霜,你准备好被传唤的供词。】
没有人会冒这个险去保下梁阶,更何况他跟欧文只是利益往来,情分不深。
真正的审判到来前,岑和霜没怎么合眼,睡意一旦降临,她便会猛地惊醒,满脑子都是家人的惨状。
冷汗遍布全身,她去冲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前往餐厅。
这些天餐厅都关着。
一室冷清,岑和霜在店里等了会儿,俞晴来时已经是中午,她早上去了躺电视台询问情况,得到的消息寥寥无几。
梁阶早上刚从机场离开,走VIP通道,行程隐秘,她们这些人没能拦住他,更没能见到他的面。
怕岑和霜焦急。
俞晴尽量安慰她,“只要那边一有消息,我就会收到通知的,别着急。”
“这么多天都等了,不差这一天。”
俞晴盯着手机,生怕错漏了一条有用讯息。
窗户上雨水密布,岑和霜望去一眼,神色哀愁,“总觉得哪里出错了,如果这次还没成,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
“怎么会?”
俞晴倒是很有信心,“这次他插翅难逃,所有的生路都被堵死了。”
尽管如此。
岑和霜还是忍不住叹气,“万暻呢,他有没有说你什么?”
“有倒是有。”
他们婚前婚后都是一样的恩爱,万暻对俞晴言听计从,很疼她,这次算是少有的的动了怒。
俞晴撇撇眉,没想明白万暻的话,“他只说我在胡闹,还说梁阶这么多年都是个恋爱脑,一点没变。”
突然想到了什么。
俞晴凑近了些,小声嘀咕。
“而且你知道吗?我前些天竟然发现万暻注册了个小号,在网上替梁阶说话,你说他是不是这里不正常?”
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岑和霜突然笑了,“没想到万暻那种人还会看不过网上那些言论。”
“别小瞧那些,会骂死人的。”
万暻看到都如此。
更别提梁阶这个当事人。
在针对处理他的会议开始前,梁阶一直在看手机上的那些东西,双眸愈发黯淡无神,心理防线被一寸寸击垮。
换了个城市,仍旧是大雨滂沱。
他坐在会议厅内的铁质椅子上,手掌下滑,摸到扶手,掌心瞬间一片冰凉,心也跟着僵冷。
肩膀被一只手拍了拍。
抬起头,他看到欧文的脸,他面上有所惋惜,感叹道:“做好最坏的打算。”
靠着椅背。
梁阶提前预见到了自己结局。
没什么好悲伤的,他欣然接受,“麻烦您,替我照顾好女儿。”
“我还以为你要我照顾岑家的那个姑娘。”
他轻耸肩,口吻伴有奇异的痛楚,面上却又是赴死的坦然,“不用,我们很快就会见面。”
只不过那时是在法庭上。
六点零三分。
俞晴接了通电话,她掌心冒汗,滑动屏幕,与岑和霜目光对接,将手机贴在耳边,听着里面的声音。
表情一丝丝收敛变化,从讶异到茫然。
电话维持了两三分钟。
她开口问了三句话:“是梁阶自己承认的吗?”
“他这是被推出去顶罪了?”
“最少判几年?”
挂断电话。
岑和霜模样恍惚,听着俞晴缓缓道:“这次是真的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