拘留半个月,始终没能找到有力证据。
加之梁阶背后的人施压,他被安然释放,离开拘留所那天,却没有一个人来接他。
就算走出来了又如何,到哪里都是被人鄙夷的存在。
在雨中,梁阶没有伞,更没有车来接他。
他淋着雨坐上出租车,从这里出来的人,算是有了污点,就连出租车司机看他的眼神,都像是在防备穷凶极恶的罪犯。
从拘留所到富人区,这段路程并不是从黑暗到光明,而是从灰暗到更灰暗。
梁阶的私事给公司带来了巨大的负面影响。
就连家里也被贴上了封条,他真正成为了丧家之犬,无处可去。
进不去家门。
自然拿不到钱付车费。
司机上下打量着他,很是轻蔑,“到底有没有钱?没有我可是要报警的。”
再报警,他又要回去兜一圈了。
“这个给你。”
梁阶摘下手腕上的表递进车里,“应该可以卖一些钱。”
他名下的大部分资产都转移到了严臻那里,自己仅剩的资金,全部被冻结,如今是身无分文,就要流落街头。
司机接过他的表,端详一番,“不会是假的吧?”
“真的。”
“要是假的,我要找你的。”
司机是本地口音,让梁阶想起刚到这里来时候,一身穷酸相的他被当地人瞧不起,就如现在,是一样的。
这么多年,兜兜转转,竟又回到了一贫如洗的这天。
第一个想到梁阶的人是万暻。
他要瞒着俞晴去见他。
到得晚了一步,梁阶已经离开拘留所,他又找到南岸去。
天空阴云密布,雨水如注。
梁阶坐在门前的屋檐下,垂头丧气,背后是被贴着封条的门。
这些天他在拘留所,并不知道那些舆论造成了大众的抵制,公司股价跌入冰点。
总部都受到了影响,好几个项目资金链崩盘。
这些都要他卖房卖车补足。
与当年的岑家,是一样的境遇。
万暻撑着伞到他面前,拿出一把钥匙给他,“这不算什么好地方,你先去住着,等缓过神来了再说。”
在雨幕中,梁阶抬起那张瘦弱苍白的脸。
他苦笑一声,推开万暻的手,“不用。”
如果让俞晴知道万暻在帮他,一定饶不了他。
“你之前就不该那么大方。”
梁阶的一些事情,万暻是知道的,“要不去问问你那个前妻,让她还一些钱给你,你好补缺项目欠款。”
“不用。”
“都不用,你要怎么办?”
总部放弃了他手下的分公司,每天都有人前去讨债,之后他只会永无宁日。
梁阶摊出手,万暻以为他想通了,要把钥匙给他。
他又轻轻推开,“给我烟。”
在里面十几天,没碰过这个味道,肺里都痒痒。
万暻颇为无奈,却还是将自己的半盒给他,替他打着火,听着雨声,他坐在石阶上,落魄到了极点,青色的胡茬冒着,发丝凌乱散在额上,要不是这身还算体面的衣服,真如街上的乞丐一般,叫人唏嘘。
烟雾在潮湿的雨雾中扩散,一丝丝升空。
梁阶吐出一口烟,问道:“我怎么会被放出来?”
这是他自己都没有想到的。
他以为,岑和霜会一口咬定他的罪,至他于死地。
“你的前妻被带走,都交代了,你没有害岑家,你跟她很早就协议离婚了,不存在出轨,还有那个老外,也在帮你。”
最后帮他的,是被他辜负的女人。
他深爱的那个人,做梦都希望他死。
接连的雨天,让手上的烟都潮潮的,气味不再那样干爽,黏腻地滑过喉咙,他垂着眉眼,不知在想什么。
万暻警告他。
“你最近最好别去找和霜,程文礼跟在她身边,你现在这样,很容易被他钻空子。”
这一点,梁阶自己似乎也知道,“我现在这个样子,找她做什么,让她笑话吗?”
*
走出拘留所的这几天,只有万暻见过梁阶。
但他的境况大多数人都知道,被总部罢免,身欠巨债,他三分之二的资产都给了严臻,自己那点钱,欠款的一半都补不足。
知道这些,俞晴忍不住幸灾乐祸,“活该,他以为出来了就万事大吉了吗?”
她在桌下轻踢了万暻一下。
“你要是敢拿钱帮他,你等着。”
万暻举手投降,“那么多钱,我有心无力。”
“你还敢有心?”
他打了打自己的嘴巴,“我不敢。”
上次在南岸见过梁阶后,万暻就再没见到他,足足半个月的时间,秋季已过,城市进入数九寒冬,一场暴雪过后,银装素裹,路边的小野猫瑟缩着,抱着自己的尾巴取暖。
俞晴开车,经过街道,积雪被清扫在一旁。
这样的严寒下,行人寥寥。
她开车到岑和霜餐厅接她,她穿着大衣,围巾盖住了半张脸,小碎步跑上车,搓了搓手,又捂着耳朵。
她一向是最怕冷的。
“这么冷,你其实不用过来的。”
俞晴可不放心,“那怎么行,梁阶现在下落不明的,万一他哪天破罐子破摔,来找你报仇可怎么办?”
“他不是自身难保吗?”
“就是自身难保,才要寻仇啊,你忘记他被抓之前说什么了?”
梁阶说,出来后一定弄死她。
他真的出来了,却连面都没跟岑和霜见。
俞晴对梁阶可没那么大的信心,要是真的将他逼到绝境了,他什么事做不出来?
“反正这段时间我都来接你,免得他真的想伤害你。”
岑和霜思绪混乱,搞不懂为什么那么多证据摆在眼前,梁阶还是会被释放,她找到周队询问过,得到的只有他无罪的解释。
如果他无罪,她的家究竟是怎么被毁的?
抓了抓头发丝,她叹气吞吐,“其实我见到过梁阶一次。”
俞晴猛地踩下刹车。
“什么时候,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没有。”
那天是初雪的清晨。
她到餐厅去,后厨的小学徒削土豆手指被削掉一小块肉,她去药店买药,走过了两条街才找到一家开门的药店。
要下车时,看到了梁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