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内外温差巨大,梁阶回到国内,满城银色的雪景壮观。
同航班的乘客大都准备了厚衣服,下飞机时提前从行李箱内拿了出来,为身边的家人穿上。
这么一对比。
他身负重伤,又形单影只,多少透着些可怜。
功成名就之后,他没有再坐过经济舱,对此有很强的不适应感,那段穷困潦倒住小旅馆的时间也是,有时想去洗把脸清醒一下,打开水龙头,前面几股流出的却是铁黄色的锈水。
清晨每每醒来,看到墙壁上斑驳的发霉痕迹,便觉得自己这个人,也是发了霉,快要腐烂的。
出国这几天,梁阶找到了之前给岑和霜住过的那套房子,紧急卖掉,手头稍微宽裕了些,还能从头开始。
室外太冷。
梁阶没有行李需要拿,直接打了车去酒店。
用热水洗过一场澡,驱除了寒意,水流过腰腹间的伤,引起丝丝痛感,但比起被捅时的痛,这都有些微不足道了。
这一场灾难过后,梁阶能忍了许多。
他打开窗帘,窗外恍若一座冰雪王国,雪花裹住了城中的每一株枯树,窗外沾染着清透的霜花,室内外的温差太大,玻璃上浮起一层雾气。
梁阶眼神微微失神,看向城中的某个方向,那是岑和霜的家。
正事要紧,就算去见她,她也只会反感。
并且,她大概这辈子都不想要见到他了。
拉上窗帘,梁阶点着烟,拿出手机,他故意将自己的行踪透露出去,这样没多久程文礼就会知道他还活着。
一旦知道他没死,程文礼便会立刻让自己的下属对他动手。
梁阶要做的就是激怒他。
不过在这之前,他得联系一个人才行。
*
雪路难行,为了确保安全,车开得很是缓慢。
后排。
岑和霜嗜睡的毛病又犯了,她靠在车窗边缘沉睡,程文礼小心翼翼坐过去一些,扶着她摇晃的脑袋,放在自己的肩膀上,在后视镜里,用眼神警告小敬——开慢一些。
作为狗腿子的职业素养,小敬对程文礼的那些小心思是很了解的。
他干脆将车开到安静的路段停下,让这段来之不易的时光静止。
程文礼只有在挨着岑和霜时,脾气才会温和一些,他暴躁时会发疯,轻则对他们这些人动手,重则会伤害自己。
这个毛病在回国见到岑和霜后,好了许多。
程文礼一动不敢动地让岑和霜靠着睡觉,这样的距离,他可以清楚闻到她的体香气味,一垂眸,她的五官细节,便落入眼底。
卷翘的睫,裸粉色的唇,还有呼吸的频率,都近在咫尺。
在弄丢她之后,程文礼没想到还能跟她依偎在一起。
前方小敬的手机响起,立刻遭遇了程文礼的一记眼刀,他慌忙下车接电话。
岑和霜被吵醒,缓缓坐起身,观察了四周一圈,“怎么还没到?”
“小敬去打电话了,等一下。”
程文礼想去替她整理头发,她偏头躲开,还是很抗拒他的触碰,他笑笑收回手,一点不介意。
“没事的话,过些天还可以去找素素姐玩。”
在他的盛情邀请下,岑和霜才去了他家里,去见小时候相熟的保姆,但没有下次了,“今天不是刚见了吗?还是不经常去打扰素素姐了。”
“没关系的,她平常也没什么事。”
回想小时候,素素是年轻保姆,被分配去照顾独居的程文礼,她活泼好客,性格讨喜。但这次见面,却好像哪里变了,她老了,人也瘦了,精神状态都有些不好,每一次笑,都格外勉强。
包括在程文礼家,不知怎的,空气中透着无端的压抑。
岑和霜不会再去。
小敬接完电话后回来,重新启动车子,将岑和霜送回去。
等她上了楼,小敬欲言又止,顶着被程文礼骂死的压力开口,“哥……我这边得到消息,梁阶没死。”
车厢内的气氛瞬间降到冰点。
程文礼一侧嘴角抬起,“他没死,那你去死吧。”
小敬求饶,“可我那天真的看到他快死了。”
“快——死了?”
他侧过身,恳求道:“哥,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这次我一定……”
话没说完,一道手机铃声在车厢内响起。
不是他们的手机。
是岑和霜落下的。
程文礼私自接起来,表情中的冷峻逐渐变为诧异,接着是暴怒。
挂断电话,他给小敬下最后通牒,“这次再失手,你就自己去死。”
骂完,程文礼拿着手机给岑和霜送上去,按响门铃,他将手机递进去,在跟她对视时,平静质问道:“和霜,你怀孕了?”
*
伤口就快愈合,最后还要拆线。
为了保证不再感染崩坏,梁阶必须要去一趟医院。
医院人多,需要排队。
从早折腾到中午,拆线时已经感受不到任何疼痛,带着这样严重的伤势,他在雪地里躺过、自己处理过,被黑诊所没有职业道德的医生缝合都没觉得疼。
拆线的确不算什么。
拆后还要去拿药,楼上楼下的跑很耗心力,梁阶步伐变慢,在走过长廊时,无意往楼下的医院大厅望去。
岑和霜这个女人,美得太突出,无论站在多么嘈杂拥挤的人群里,都会成为焦点,加之她身边的程文礼,两人并肩行走在大厅中,打眼望去便是一对俊俏人儿。
就算是不认识,也要多看两眼。
梁阶停住脚步,倍感伤情,看着他们一起走进电梯,上了楼,不知要去哪儿,更不知是谁病了。
不到三个月的时间而已。
他似乎离岑和霜很远,比当初穷小子与富家女的距离还要远。
如果程文礼真的如他表现的那样温和友善,梁阶也许真的会就此放手,可程文礼不是,他阴险狡诈,是彻头彻尾的小人。
而岑和霜,不过是个自己以为自己很聪明的女人,根本斗不过他。
他们到了七楼,梁阶迈动沉重的脚步跟上去,走出电梯,他在楼层之中张望一圈,眉头渐渐拧起,入目的大都是一些怀着孕的女人。
他怎么也没想到,岑和霜会来妇产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