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晴之后,岑和霜的嗜睡症状有所减轻。
她醒来后赶去餐厅帮忙,到门外时,看到有个女人站在那里东张西望,像是在找人。
“素素姐?”
岑和霜将她认了出来,是程文礼家的保姆素素。
“和霜。”素素看到她时格外激动,“我等你好久了。”
“发生什么事了吗?”
这个时间餐厅里的人是最多的,座位需要排队,岑和霜带着素素到休息室,给她倒了杯热可可,让她暖手,“你别紧张,缓一缓,再说。”
素素肩膀止不住的颤抖。
上次在程文礼家,她便是如此,像是精神上出了什么问题,有些失常,一惊一乍,喜欢自言自语,“这次完了……这次完了……”
“什么完了?”
岑和霜低下头,去看她的脸。
她又突然抬起头,双眸涨大了一圈,“和霜,程文礼被抓起来了,他这次是不是要死了,是的对吗?他是要死了。”
“文礼哥被抓起来了?!”
这消息炸开。
岑和霜没听明白,“怎么会,他犯了什么事吗?”
“杀人!”素素突然握住岑和霜的手,她常年做粗活,指尖的皮肤很粗糙,刮着岑和霜的手,“他杀人,和霜,你要离他远点。”
手被捏得很疼。
看出了素素的惊慌,岑和霜没有将手抽出,她抬起另只手想要安抚素素,她却突然从椅子上跪下,捂着自己的头,整个人缩成一团,魔怔似的喃喃道:“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她蹲下的动作致使袖口垂了下去,露出一条胳膊上的伤。
青紫遍布的伤痕中,不乏还有些残留的伤疤,包括烟头烫伤的痕迹也有,这些百分百是人为所致,会是谁?
岑和霜脑海中浮现出程文礼的名字。
可这又怎么可能?
程文礼小时候还是个青涩单纯的小男孩儿时,打死一只蜻蜓都会自责半天,红着眼睛向小和霜倾诉,“它一定很疼,我只是想捉它,没想打死它,现在该怎么办?”
这样的人,又怎么会动手去打照顾多年自己的保姆。
素素待他很好。
他小时候一人住在大房子里,没有父母亲的陪伴,自闭又孤僻,是素素陪伴他成长、成年。在他高烧不退时,背着他将他送到医院,在他被同学欺负时,亲自找到老师,为他出头,从六岁到二十六岁,她都在程文礼的身边,将他当作自己的亲弟弟那般疼爱。
这样恩情深重的人,程文礼竟然将她打到精神失常。
岑和霜拉住素素的手,柔声劝说,让她镇定下来,又指着她胳膊的伤疤,“素素姐,这些是怎么弄的,能如实告诉我吗?”
素素看向她,泪水滑下。
“和霜……”
“这是,程文礼打的?”
她捂着头,又将自己缩起来,抿着唇,呜咽着哭泣,只字不敢言。
*
楼梯间有些黑。
梁阶从外回来,提前打开了手机的亮光,光在漆黑中一晃,照亮岑和霜。
她低着头,双手埋在大衣口袋里,这次穿的是平底鞋,连妆都没有化,在黑暗中,身影有些伶仃。
光调很低,她看向梁阶时,睫影垂在眼睑下,气质绵软柔弱。
梁阶垂下手,“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岑和霜先前不知道梁阶住在这种地方。
住过高楼大厦,见过金碧辉煌,吃过山珍海味的人,因为她,又回到了贫穷陈旧的老楼中居住,为了省钱,多办点事,疏通人脉,他连一处环境好点的住处,都舍不得花钱住。
也是这一刻,岑和霜突然为自己的苛刻感到抱歉。
岑和霜不跟他打哑谜,平铺直叙道:“程文礼,是你设计让他被抓的?”
也许是这个话术让梁阶感到不太舒服,他从鼻腔中发出一声很轻的哼笑,“怎么,你到现在还觉得他是个好人吗?我设计抓他,你心疼?”
“我没这么说。”
深夜的冷风刺骨地钻进来,让她的皮肤透凉,骨头缝夹着冷意,她望向那条崎岖破烂的楼梯,连照明的灯泡都没有,这就是梁阶现在住的地方,“我想上去坐坐。”
“我还没吃东西,你陪我去吃饭好吗?”
梁阶这般说,不过是不想她上去。
她没有想要嘲笑他,出发点是善意的,可一个男人最落魄的那面,是最不愿自己喜欢的人看到的,这关乎自尊,关乎体面。
梁阶带着她到附近的餐厅,她被他当作小情人圈养时,私下带着她出入的都是高级餐厅,位置的视野、私密性、服务程度都是最顶尖的,那个时期对他来说像一场梦。
美梦,都是易碎又短暂的。
岑和霜选了窗边的位置坐下,“我觉得这里就很好。”
梁阶将菜单交给她。
她一边翻看,一边问:“你是怎么查到程文礼的?”
“他身边的小敬,逼死了严臻的丈夫,他过去就记恨我把你从他身边抢走。”
简短干脆的一句话。
岑和霜指尖一顿,脑中迅速闪过在严家看到的那张遗像,严臻亡夫的死亡地点就是她被安排出国的第一站,“他是因为我死的?”
“当年我让他去接你,程文礼查到了,所以追了过去。”
具体的还要等周队的审问结果。
“上次你受了重伤,也是他手底下的小敬做的?”
那伤还染红了岑和霜的衣服,她记忆犹新。
梁阶给她倒水,“不止这次,你跟蒋渡订婚的时候,我差点出车祸,那时候他就在安排我的死亡了。”
岑和霜沉默数秒,“我不知道他是这样的人。”
“现在知道也不晚。”
“你今天是去程文礼家里了?”
“去了。”
不仅去了。
还刚巧撞见了程文礼的保姆。
“素素姐她……来找我了。”
梁阶并不诧异,除了岑和霜,素素也没人可以找了,“她这些年在程文礼身边,一直被虐待殴打,这些她都告诉你了吗?”
“程文礼之前,不是那个样子的。”岑和霜费解,“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与其说是变,不如说是装得太好。”
梁阶神色复杂,“而且我怀疑他跟你们家的事,也有关系。”
看到岑和霜涨圆的漂亮双眸,他又笑,“我说这些,你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