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凌晨五点,天还没有完全亮起。
岑和霜站在车旁等。
拘留所的门被打开,程文礼在里面待了一整夜,瞳孔失焦,身形恍惚,在看到岑和霜向他跑来的瞬间,稍愣了下。
以往每次,都是他在她的餐厅门外等她。
这是第一次她等他。
岑和霜将带来的男士大衣披在他的肩头,关切之意浓郁,“文礼哥,你还好吗?”
“和霜……”程文礼以为自己看错了人,“你怎么会过来,我爸爸让你过来的吗?”
“叔叔怎么会让我来?”
坐进车里,司机启动车辆,暖气打到最高,让程文礼的体温渐渐恢复,他只是在里面住了一晚上便这样落拓,梁阶在里面足足半个多月,他又该多难熬?
梁阶出来的时候,更是没有半个人来接他。
程文礼思绪逐渐回笼,一只手覆盖在岑和霜的手背上,又顺着自己的角度靠在了她的肩膀上,像是需要依靠的孩子,无比脆弱,“和霜,还好有你来接我。”
“是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
得到他要提前被释放的消息。
岑和霜想都没想便赶了过来,想要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梁阶分明拿了性命去做赌注,却还是被程文礼的父亲压了下去,小敬一个人揽下了所有,录音里的程文礼,也被他们找到同名同姓的人代替了去。
这么容易就让他出来,岑和霜是不答应的。
她可以扮作柔软的女人来套他的话,这不是什么难事,她轻触程文礼的额头,“你好像发烧了。”
“是吗?”程文礼笑着,捂着她的手,“你掌心很凉,帮我冰一会儿。”
岑和霜维持着抬手的姿势。
“要不直接送你去医院吧?”
“不是有你在身边吗?”
她扯动嘴角,笑得很僵硬,“听素素姐说你被带走,吓了我一跳呢。”
“素素去找你了?”
他突然坐起来。
岑和霜趁机将手收回,在座椅上擦了两把,“是啊,怎么了吗?”
程文礼这么虐待陪伴他长大的保姆,是该心虚,他的反应直接暴露了自己,“没什么,她都跟你说什么了?”
“就说你被带走了,很担心你啊。”
岑和霜的表情半点不像是在撒谎。
程文礼松了口气,他的君子表象,还要继续在岑和霜面前维持着,“她真是多事,我没想让你知道的。”
“为什么不能让我知道?”
是因为他伤害梁阶,所以才被带走?
也是,这样的理由,他是不能让她知道。
程文礼又躺下,说了个最不可能发生的理由,“这不是怕你担心吗?”
车子到达程文礼的家。
岑和霜跟他一起下车回去,这一幕,梁阶是看到了的。
她扶着程文礼上楼躺下,素素倒了水,从后过来,给他递药,这个过程,岑和霜都站在一旁看着。
“你躺下好好睡一觉,我先回去了。”
程文礼咽下药,“别,你别走,你等我睡着再走行吗?”
跟素素对视一眼。
岑和霜才硬着头皮点头。
素素离开房间,顺带关上了门,岑和霜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程文礼便侧躺着,用飘然目光,困散地看着她,漫长的凝视过后,他露出欣然的微笑。
“和霜,你小时候我也是这样看着你睡觉的。”
岑和霜配合地微笑。
在演戏这方便她算是专业的,毕竟在梁阶身边这么多年,也算是练就得炉火纯青,演戏这事,不单要靠自己,还要靠对戏演员的配合。
程文礼都这么深情了,她也总不能临时去滴两滴眼药水,“那时候我怕黑,有人在身边才睡得踏实。”
“我也是。”
他苦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就疏远了?”
自从梁阶出现后,岑和霜找他的次数从一周三次到一个月三次,最后沦落为他不去找她玩,她就不会踏足他的家。
就算素素做了再好吃的东西,她也不去。
也是后来。
程文礼才从别人口中听说,梁阶醋劲儿大,很介意岑和霜跟他走得太近,这才疏远了他。
岑和霜的笑中含义很深。
程文礼眼皮开始变沉,有些睁不开,“我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我爸妈不在身边的时候,一直是你陪着我,突然让我失去你……”
他很难过,难过的每晚睡不着,性子也愈发阴沉。
这些岑和霜都不知道。
那阵子她正跟梁阶打得火热,早将他这个青梅竹马抛诸脑后。
最后沉睡的前一眼,程文礼看到岑和霜变冰冷的面孔,她动了动唇说:“这就是你害人的理由吗?”
可惜这话,他没听到,大脑提前进入了休眠状态。
岑和霜走下楼。
素素坐在客厅,忙上去拉着她的手,“岑小姐,你不能走,不然等他醒了,一定会打死我的。”
“不会的。”岑和霜安抚她,“我跟他说了,你只是去告诉我他被带走的事。”
这样说,素素才好了些。
离开程文礼的家。
岑和霜走出一段路,看到梁阶,他对她的私自行动很不满意,既担心又后怕,“你去接他做什么?”
“就是想问一些事。”
他们并肩走在一起。
稀薄的阳光透出了云层,落下来,落在梁阶的肩上,“不管什么事我都会帮你弄清楚的,你别再以身犯险了。”
“我有分寸的。”
梁阶想要将所有事都揽到自己身上。
岑和霜曾经也是这样想的,她在他身上折腾了太久,发现弄错了人的那刻,的确是太累了,不想要再参与。
现在看来,不能这样下去。
程文礼有程家保着,比梁阶还要难搞,她不能太自私,让他一人抗下这么大的压力是不公平的。
可这样的压力,是梁阶自愿接受的。
“你怀着孕,这些事都不是你该管的。”
随着月份推进,就快到三个月了,岑和霜仰着眸,“你就那么想要这个孩子吗?”
梁阶心下咯噔跳着,“你不想要?”
岑和霜极为勉强地在笑,眼底尽是哀愁,说的全是反话,“这是我自己的孩子,我怎么会不想要。”
“你真这样想吗?”梁阶怕了这个蛇蝎女人,“你该不会等我没了利用价值,就做掉这个孩子吧?”
“什么利用,你别把我想得那么坏好吗?”
不是想,是她本来就是这么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