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程文礼在朦胧中看到椅子上坐着一个男人,他身型挺拔,肩膀宽阔,双手交叠,放置在膝盖上,有着一张板正的面容。
程文礼被吓到,微微缓神后,又闭上双眸。
“你爸爸让我带你回去。”
他是要回去的。
但不能是一个人。
“你先帮我杀了梁阶,等他死了,我带和霜一起回去。”
男人嘴角下沉,“一个怀着别的男人孩子的女人,程家不接受,败坏门风。”
“那就顺便把她肚子里的孩子拿掉。”
梁阶是个活生生的人,有目标,有方法,还可以处理。
岑和霜那边更加难办一些,要怎么只拿掉她的孩子却不伤害到她?
就算是正规手术只怕都办不到。
“文礼,梁阶的事可以办,岑小姐那里,没办法。”
程文礼嗤笑,病态的脸布满阴霾,“那我就不回去。”
“你下次再闹出这种事情来,你爸爸不会再管你。”
“他要我自生自灭是吗?”程文礼坐起来,靠在床头,双眸中不显半点亮光,望了望周遭,他从小就在大房子中生存,孤身一人,早过惯了这种日子,“那好啊,反正从小他也没管过我。”
他偏过脸,“旭叔,你告诉他,他不帮我除掉梁阶,我就不会再将他当作父亲。”
让梁阶死,已然成为他的执念。
是他将他少年时期唯一的希望抢走,让他再度跌入黑暗,他不择手段,也要他死。
“我这边只能保证梁阶的事,岑小姐不行。”
总不能将人拉到黑诊所去做掉。
各退一步,程文礼答应下来,“只要梁阶死了,和霜就会拿掉孩子。”
“如果没有呢?”
“她不是那种女人。”
梁阶没了。
那个孩子,岑和霜绝不会再留。
不再劝程文礼,旭叔起身离开,“最近你别再出手了,这事我帮你办妥之后,你一定要回去。”
“要看你办得怎么样,梁阶不好对付。”
旭叔带上门,“我不是小敬。”
*
一人在医院排队等待检查。
岑和霜捏着检查单子出来,脚下是恍惚的,穿过人群走出去,坐进车里时,身体还有些冷,开足了暖气,却还打着寒颤。
她低头趴在方向盘上,思绪乱如麻,手掌置放在自己的小腹上,月份还小,感受不到什么。
趁着小,及时根除了最好。
可人心到底不是铁做的。
深吸一口气后,岑和霜给梁阶打了通电话。
有时差问题,他没接到。
再给她打过去时,已经是第二天,为了这通电话,梁阶特意熬了个夜,声嗓中一片沧桑的迷离,“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昨晚没听到。”
错过了想要坦白的那个时间,岑和霜便不想要说下去了。
“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进展到哪里了。”
梁阶心口的那股暖流在瞬间转凉,干巴巴笑道:“别急,这事急不得,我过些天回去了,再跟你细说。”
“好,我也有事要跟你说。”
“去孕检了吗?”
“嗯,回来聊。”
他在外的日日夜夜,靠的就是岑和霜跟孩子,有他们做支柱,他再苦再累,也都是甜的。
为了帮岑和霜,梁阶舍弃了回总部从头再来的机会,以欧文的名义,接下了一桩收购项目,对方正好是当年给岑家使绊子那人的儿子。
通过千丝万缕的联系,他好不容易见到人,跟对方打起交道,正一步步,拨开迷雾,见到当年的真相。
在这个节骨眼,不能掉链子。
这么一忙,又是大半个月,下飞机之前梁阶便接到了周队的电话,告诉他可以放心。
就算程文礼被放出来了,他们对他的监视却没停,起码最近他是不敢轻举妄动的。
梁阶大可以放心地去见岑和霜。
他的警惕心因此降低了许多,打车到达了跟岑和霜约好的餐厅,她去的更早一些。
这次梁阶收获很大。
有很多线索要跟岑和霜分享。
春寒料峭中,气温还不算暖和,却也不再下雪了,阳光的金色光斑落在餐桌上,梁阶过去在岑和霜面前坐下,“这次怎么来这么早?”
岑和霜眼睛没眨动,像座雕塑,人很冰冷。
“这次有什么线索吗?”
别的不问,先问线索,这是一个薄情女人应有的姿态。
梁阶苦笑一声,“有,我这次接触到了当年给岑叔叔下单子那人的儿子,已经问到了一些,他现在将我当作朋友,下次应该就能问清楚了。”
“也许折腾这么久,真的就是恶意竞争而已。”
“你觉得是吗?”
他收敛了笑容,“还是说,我说跟程文礼有关,你不高兴了?”
“不是。”
这次提到程文礼,岑和霜没有再紧张,她握着水杯,紧张的另有其事,正要开口,服务生却开始上菜,打断了她。
梁阶把自己所知道的都告诉了岑和霜,她也应该将她知道的告诉他。
“已经三个月了,去孕检了吗?”
岑和霜点头,面色却有点不健康的白色,没等到她主动,梁阶便自己开口问:“孕检单,带了吗?”
“那个东西,你看不懂。”
“看不懂也要看。”
低着头,岑和霜鼻尖酸得要命,这酸涩蔓延到眼眶中,她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很冷静,可还是不受控地想起小时候不懂事地缠着梁阶,说要给他生孩子。
梁阶那时还冷眼瞥她,骂她真不害臊。
她笑嘻嘻的,“想给自己喜欢的人生孩子,我害臊什么?”
可他们真的有了孩子,一个因为意外还没成形就被扼杀,现在这个也不能留。
心间压着块千斤重的铁一般。
放下筷子,岑和霜还是打算坦白,“梁阶,我想跟你说……”
他在听,可手机铃声却抢走了这次机会。
是周队的电话。
“我接一下。”
餐厅内有些吵,梁阶起身走到洗手间,周队那边语气严肃,“你现在在哪儿?”
“餐厅。”
“我给你发个位置,你现在过来,有很重要的事。”
梁阶心下一跳,“什么事?”
“还是程文礼的事,比较急。”周队啐了口气,叹道:“你到底是怎么惹到他了,让他非要你的命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