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纸巾包中抽出一张纸，岑和霜递给宋伶，目光关爱，小心翼翼询问她：“……你还好吗？”
她们在医院外公交站的长椅上坐着。
天空雾蒙蒙的，阴沉地飘着几朵乌云，云被风吹动着。
宋伶接过纸巾，含着哭腔道了声谢。
“你真的要走吗？”
岑和霜是最不想要宋伶走的那个人，有宋伶在，还能分散蒋渡的注意力，“蒋渡只是说话不好听，他兴许没有那个意思，你应该比我更了解他？”
“……岑小姐，那是他对你。”宋伶擦干净了面上的泪水，双眸有些微肿，笑中带泪，“他是真的恨我，讨厌我，你不知道我们的事，蒋渡他讨厌我，是应该的。”
“我听严臻姐说过一些……”
宋伶仰天深吸了一口气，纵然心头有万般不舍，可蒋渡把话说到了那个份上，她再不舍，又有什么办法？
“都过去了。”她叹息了口气，看向岑和霜的眸是微弯的，可眸中却带着悲，“岑小姐，之后蒋渡就拜托你了，他脾气虽然很臭，可他真的是个很好的人，是我对不住他。”
“我都是要结婚的人了……你要怎么把他拜托给我？”
这是说的不通的。
别说是岑和霜不答应，要是梁阶听到，非要跳脚不可。
宋伶却没了别的办法，“可是除了你，我想不到他还喜欢谁了……”
之前蒋渡身边的那些女人大都是逢场作戏，没有真心的，他提出要跟岑和霜结婚时，是真的抱着要跟她白头偕老的打算。
每一次的真心换来的都是欺骗与羞辱。
这要他怎么不痛恨。
“也许他更喜欢你呢？”
岑和霜是这样希望的，现实却摆在眼前，宋伶笑着否认，“不可能的，是我把他害惨了。”
灰蒙蒙的天色像是漂浮着一层尘土，遮天蔽日。
巨大的公交车闪烁着车灯，从昏暗中驶来，车轮沉重地碾压着马路，风尘仆仆，停在她们面前。
宋伶提起行李箱，走到车门前，侧眸与岑和霜道别，“岑小姐，你一定要帮帮蒋渡，不然他这辈子都走不出来了。”
一滴泪垂落，宋伶哭着走上这辆离开蒋渡的班车。
在走之前，还给了岑和霜一个神圣的任务，可这样重要的事，她又怎么完成得了？
*
骂走了宋伶。
蒋渡并没有自己预想中的痛快，他站在病房的窗前，眺望着远方景色，双手撑在窗台上，姿态有些紧绷，在听到关门声时，眉眼一跳，借着玻璃窗户的反光，看着岑和霜。
“这些天跟梁阶玩得开心吗？”
口吻中充满质问与不悦，就好像梁阶跟岑和霜在一起才是偷情一样。
岑和霜问心无愧，“我跟严臻姐说过的。”
“你当初是答应要照顾我，又不是答应要照顾我姐。”
辱骂了宋伶一通还不够，蒋渡的火又撒到了岑和霜身上，他转过身，“你这样就是不遵守我们的约定，我答应你的事也可以直接作废了。”
“我知道。”
交出了这么模棱两可的三个字。
蒋渡蹙眉，“知道什么？”
“我见到了程文礼，他都告诉我了，这是你们联手做戏，目的就是为了把我从梁阶身边弄走。”岑和霜都知道了，却没有怨怪蒋渡，“等你伤好了，会撤销对程文礼的诉讼，让他出狱，对吗？”
这是一场笨拙的算计。
蒋渡也并没打算隐瞒，“是这样没错。”
对蒋渡，岑和霜尚且抱着一丝幻想，他跟程文礼截然不同，他的恶是有原因的，她可以理解。
“那你还打算按照跟他的约定进行吗？”
蒋渡靠着窗台，眉目间是倦懒意味，他的目光如丝，笼罩着岑和霜，“你希望我怎么样？”
“当然是告他，加重他的罪行。”
追根究底，程文礼是害岑和霜家破人亡的真凶，她希望他得到应有的惩罚，可眼下旧事罪证难寻，数罪并罚，是唯一可以解她心头之恨的办法。
“你真的这么恨他？”
蒋渡像是不信。
岑和霜反问他，“如果是你的父母被人害死，你不恨吗？”
“那我又为什么要帮你？”蒋渡是真的变了，这是这么久以来，岑和霜真正感觉到这一点。
如果说之前是他的不甘心作祟，所以恶作剧，所以纠缠，那当下，便是真的连同心性都变了。
“你恨他的同时，我也恨你，所以我为什么要帮你？”
与他无话可讲。
岑和霜转动脚尖就要走，蒋渡从后追上来，搂住腰，突然抱住她，另只手按着她的后脑勺，似是在压抑地抒发自己的情感，脸埋在她的颈侧中，大口呼吸着属于她身上的气味。
他们在一起过，这样亲密的举动是常有的。
第一时间，岑和霜没有推开他，一只手搭上去，轻抚他瘦弱的脊背，想要哄他。
话到了喉咙，却没吞吐出口。
门突然被打开。
还拥着岑和霜的蒋渡被拉开，混乱的一瞬间，他脸上挨了一拳，梁阶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他又要冲上去时，被岑和霜及时拉住，“你怎么来了？！”
蒋渡被这一拳打出了血，他抹着嘴角的血，对上梁阶燃烧的怒火，“和霜，他这样，还让我怎么帮你？”
梁阶挣脱开岑和霜的手，冲上去掐住他，“我们需要你帮吗？”
“不需要吗？”
论挑衅，蒋渡是有绝对天赋的，“要不是我，程文礼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被抓起来，这还不算是我的帮忙吗？”
“蒋渡！”
岑和霜过去将梁阶拉开，挡在梁阶身前，“你别说了，拜托。”
梁阶的手被岑和霜紧紧握着，就好像担心他再度出拳去打伤蒋渡一半，她这到底是向着谁？
这下是梁阶不懂了。
抽出手，梁阶点了点头，看看蒋渡，又看向岑和霜，判断着他们之间的关系和情谊，似乎品味出了什么，接着一言不发，转身离去。
岑和霜立刻去追，蒋渡慢条斯理地开口，“和霜，别忘记你答应我的，别又像结婚那件事一样，答应了却没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