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九月,时逢番邦异域进贡,京城都会举办一次花都会,人山人海,无比热闹。
对于外域之人来说,京城的繁华如同海市蜃楼,在这里吃喝享乐可比老家舒服多了,因此会逗留许久,长达月余。
江衍明伤口恢复了以后,也闹着想去花都会,他在床上躺了几天,实在是憋闷得不行。
夏姨娘是妾,不能随意出门。容氏对这个便宜儿子只有管教之责,生不出什么体贴的母子情意,所以派了一队人手护卫,又添了两个丫鬟,便随他去了。
男儿家生就对拳脚功夫有兴趣,江衍明被骑马耍刀的表演一下吸引了,寻了个位置便喝起彩来。
不料还没看一会,这杂耍人的马在跑圈后打了个喷嚏,像是受了什么刺激,开始疯跑起来,马背上的人正将大刀抛高,这下可没了准头,直接抛向了观众席。
还是那么寸,这次又是江衍明的位置。
侍卫都站在观众席后,根本来不及阻挡。
杂耍的刀有三四十斤重,这砸下去,还不得脑袋开花?红豆捂住眼睛,偏过头不忍再看。
“好身手!”
“好险,差一点就出人命啦!”
“这是顺天府的官服吧,这位官爷长得可真俊呢。”
“哎哎哎,卖艺的,你失手也不能往人群里砸啊,今天算你走运,要是死了人,你就等着下大狱吧!”
“官爷好样的!”
红豆松开手,只见一位头发高束,身着玄色长服的男子,一手执刀,那柄杂耍大刀竟被他砍成两段,落在地上。
他昂起下巴,收刀入鞘:“这有什么,顺手的事儿。哎,那个杂耍的,下次再失手,叫你‘瞎耍’好了,听到没?”
人群发出阵阵叫好声,掌声雷动。
他的另一只手揽过江衍明,见这小童仍是傻愣愣的,胳膊晃了两下:“不会是吓傻了吧?这谁家孩子?”
老天保佑,幸好没事。
红豆顾不得礼数,赶忙上前:“多谢公子出手相助,这是我们长乐侯府的小公子,大恩大德没齿难忘,我们必会备礼相谢。”
江衍明仿佛刚回过神,窝在男子的脖颈里哇哇大哭,怎么都拉不开。
“长乐侯府?”容启看着鼻涕眼泪齐冒泡的江衍明,嫌弃道:“他该不会是江6衍朝的弟弟吧?”
红豆不知面前男子是何人,但见他腰间的玉玦绝非凡品,又直呼大公子名号,只好恭敬答道:“正是。”
容启长年在边关驻扎,与长乐侯府交往甚少,就连江衍朝和江蔓瑶,他也只见过几次,更别提才几岁的江衍明了。
红豆想要接过江衍明,怎奈何他就是不肯从容启身上下去,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容启揉揉被哭声震得发疼的耳朵:“正巧我也要去府上一趟,这小鬼我就一起送回去吧。”
这对于红豆来说再好不过,她也不愿再留在外面,谁知道还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一队人很快回了长乐侯府。
…
今日阳光明媚,江清婉命冬菱和小喜搬来把躺椅,她在树下看书。
上次从库房拿来的古籍真是有趣,有一本还是私人撰写的野史趣闻,笔者无名氏,言辞犀利,对大耀国前几代的历史娓娓道来。
尤其是后宫情史,贵妃上位史,记载得那叫一个详细,江清婉都怀疑要么是想象力丰富,要么是后宫太监趴床底下边听边写的。
八卦是人的天性,江清婉磕着瓜子,看得很是入迷。
没多会,院门口就传来冬菱的喊叫声,等不及通报,便有人闯了进来。
夏姨娘的慌乱显而易见,上衣的盘扣都错了一只,头发一路跑来有些散开,连手里的锦帕沾上了污渍都不知道,仍在手里绞得死死的。
“夏姨娘,你当这是什么地方,也太欺负人了,说闯就闯……”冬菱喋喋不休地指责,来蘅芜院这么多天了,她也生出些归属感。
夏姨娘对蘅芜院如此无礼,冬菱心气很是不顺。
江清婉放下书页,“冬菱,你先退下。”
冬菱才肯止住嘴巴,跺跺脚出去了。
江清婉起身,自斟自饮了一杯清茶:“江衍明又出了什么事?”
夏姨娘艰涩开口:“差点被刀砸中。”
“那也就是没砸中了?”江清婉语气怜悯,“以后还有的受。”
她都分不清是砸得头破血流倒霉,还是经常受到惊吓更倒霉,江衍明这个胖圆子马上都要折磨成瘦肉丸了。
夏姨娘逼问:“二小姐上次说,有人偷了我儿的运道,你指的可是大小姐?”
夏姨娘不是傻子,侯府若说谁有福气,那自然是江蔓瑶。
远的不提,这两日听说九皇子送来了丹参舒痕膏,其中的药材百年难遇,也巧,地方进贡了一株巨大的雪莲花,弥补了缺失。
有了这个药膏,江蔓瑶脸上的伤疤愈合得很快,新生出的肌肤与以往别无二致,完美无瑕。
仿佛这药就是为了江蔓瑶准备的,巧得离奇。
“二小姐一定有办法救救衍明吧?”夏姨娘扯住江清婉的袖子,迫切地问道。
“解铃还须系铃人。”江清婉拿出一个竹管,递到夏姨娘面前,“这里是我制好的符水,无色无味。只有给她喝下去,符水在体内生效,我才有办法将这禁术破了。”
这事交给夏姨娘最妥当,她本就是江蔓瑶的亲信之一,进入栖梧阁不会引起注意。
江清婉很乐意看看,没有了外貌加持,没有了好运,长乐侯府会不会接受这个真正的江蔓瑶?
这时,门外响起柚儿的声音:“小姐,容公子来府上了,请您过去一趟。”
夏姨娘飞快将竹管收进袖口,擦去眼角的泪:“我一定办成。还请二小姐务必要救下衍明,他才六岁。”
江清婉推开门,应道:“自当全力以赴。”
…
前厅内,容氏携江蔓瑶火速赶到。
见江衍明赖在容启身上,鼻涕一抽一抽的,容氏只觉难堪,训斥道:“衍明,你下来。”
她教养出来的孩子,怎么能如此懦弱,哭哭啼啼的,没点男子汉的气概。果然歹竹出不了好笋,小妾生的,天生就小家子气。
“姑母不必如此。今日突遭意外,他应当是吓着了。”容启眉头紧锁,对容氏的强硬很反感。
江衍明自小在清兰院长大,分辨得出容氏的喜怒。
他当即乖觉地从容启身上滑下来,向容启行礼道谢,便去后院沐浴更衣了。
“许久未见容表哥,瑶儿常常想起幼时玩耍的日子,甚是怀念呢。”江蔓瑶戴着面纱,水汪汪的眼睛看向容启。
容启讶然:“你记性真好。这么多年你是没跟别人玩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