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声就知道他会这么说,无奈道:“十弟也是无心。”
顾骁又呷了口茶,“是无心还是有意,这事有谁能说清。”
“阿骁。”顾声蹙眉,还不等他再说些什么,顾骁又平声说道:“哥,你觉得我这四年,皇位坐稳了吗?”
顾声倏地一愣,眉心跟着蹙了蹙,“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顾骁的目光落到窗外树枝上的一只拙燕身上,那只拙燕歪着头,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什么,顺着它的视线看过去,一只肥厚的青虫正开心地啃食着叶片。
“我只是隐隐有种预感,这天下似乎没有我想得那般太平。”
拙燕骤然飞起,身子像一只离弦的箭一般“嗖”地俯压下去,树枝跟着上下一晃,再去看时,那拙燕已经心满意足地衔着青虫飞走了。
顾骁盯着那燕子飞远后,方才缓缓收回目光。
顾声若有所思道:“你说得是柳项东交代的南蛮人和私盐那事?”
顾骁淡声道:“朝中怕是已经有人盯上了我的位子。”
“你说这人会是谁呢?是朝臣?”顾骁手指在桌面轻叩,慢声道:“还是朕的那三位皇子。”
*
花轻素回到宴会上后,神色还带着点恍惚。
柳若英笑眯眯地凑过来,正欲与她邀功,瞥见她的脸色后,又将话吞了回去,不解道:“你眼睛怎么那么红?发生什么事了?”
花轻素眨了下眼,稍稍回过来点神,朝柳若英笑了笑,“没什么,你刚刚想与我说什么?”
柳若英看她不想说,也不强求,微笑道:“别想那些不开心的了,来,我与你说件趣事儿。”
柳若英向门口那边使了个眼色,示意花轻素往那儿瞧。
花轻素疑惑地转过头去,视线在门口的几张桌子上溜了一圈,起先还没看出什么,后来再一想才猛地发现点不对。
花轻素疑声道:“陈方凯哪儿去了?”
柳若英等得就是这句话,眉头一挑,得意道:“还能去哪儿,羞愧难当,悄悄退场了呗。”
花轻素颇感意外地看向柳若英,好奇道:“你干的?你做了什么?”
柳若英伸手在她的腮上轻掐了一把,“别着急嘛,听我慢慢与你讲。”
“我刚刚和她们玩飞花令的时候,一直悄悄留意着张姨娘那边的动向,张姨娘被那群夫人们拉着灌了不少酒,我看那群夫人们的意思应该是想灌醉张姨娘,好让她在宴会上出出丑。”
“我与你说,咱们燕京城的这些世家贵族们,心眼都小着呢,打心眼儿里瞧不起小门小户上来的人。”
“以你们花家现在在燕京城的这个地位,他们不敢明着说你什么,也就只能让自家夫人,暗地里使点小手段想办法让你们家丢丢丑。”
“我原想着要不要拉阿宁和花轻舟过去帮着拦一拦酒,就看到张姨娘皱着眉头放下酒杯,用手指一下一下地揉着太阳穴。”
“张姨娘说自己最近身体不适,一喝酒头就疼,你是不知道当时张姨娘那个脸色,看着特别虚弱,这下子没有人再敢灌她酒,生怕她身体出什么问题。”
“张姨娘嫌屋里太闷,招呼花轻舟陪她出去透口气,我眼看着花轻舟扶着张姨娘出去,再往门口那儿一打眼,果不其然,陈方凯也跟着起身要走。”
柳若英用食指将花轻素皱起的眉头抚平,笑道:“别着急,这不是还有本小姐在嘛。”
“我一看陈方凯跟着出去了,就拉着阿宁追了过去,陈方凯跟在张姨娘她们后面,看着她俩寻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下了,就想上前去搭话。”
“我一个箭步就到了他的跟前,将人拦下了,话说你还记不记得,我曾经买过一幅陈方凯的字画?”
花轻素点头,“记得,你为了试探我,还想让我将那幅字画送给花轻舟当礼物。”
“没错,就是那幅画,不过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幅画确实是陈方凯画得,但是与陈方凯放到市面上出售的那些字画不同,我手里的这幅画……”
柳若英左右看了看,凑到花轻素跟前,压低了声音说道:“是我从青楼的一位歌伎手中收过来的。”
“那位歌伎说,陈方凯面上装得人模人样的,自诩清高,其实常常深夜一个人去她们青楼喝酒,常常喝得烂醉如泥,就带着一身酒臭味儿随便寻一位姐妹的房间呼呼大睡。”
“青楼里的姐妹都嫌弃他嫌弃的不行,偏偏他手里的银子多,大把大把的银子往老鸨手里一塞,哄得老鸨一个个揪着她们的耳朵提点,不准她们将这闲话传出去。”
柳若英冷嗤一声,“这几年这些酸腐文人莫名很推崇克己复礼,咱们燕京城这些有头有脸的人物,除却几个纨绔子弟,有谁敢光明正大地往青楼里钻,他们可都爱惜自己名声的紧。”
“加上陈方凯自己也比较谨慎,平时去青楼只给银子不送字画,因而陈方凯这点杂事一直没多少人知道。”
柳若英勾了勾唇角,“但人有失足马有失蹄,有一段时间不知为何,陈方凯变得异常落魄,可他仍旧改不了深更半夜去青楼喝酒的习惯。”
“没有银子了,就与老鸨赊账,老鸨平日收了他不少贿赂,也让他赊,可是这时间一久,老鸨就不太乐意了。”
“有一日,陈方凯喝醉了酒,招歌伎进来与他唱歌,一看到那歌伎,整个人突然就呆住了。”
“他拉着那歌伎的手,就那么痴痴地看着她,口中还一个劲儿地念叨着‘容儿’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