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六花嘴上蹭了一片土,还磕破一小块,她爬起来瞪着卫忱钰:“躲什么躲?还想摔死我?”
卫忱钰扯开嘴角:“那不敢,我还纳闷娘一进来行大礼道歉呢。”
张六花听不得阴阳怪气,抬手就要推她,却被大壮冲过来拦住了。
“别动我娘!”
外婆坏得很!
张六花一双圆眼睛眯起:“我是长辈,想教训她就教训她。”
卫忱钰慢条斯理的把手上的背篓整理好,兔子肉血糊糊一团,抽出手来的时候黏连一片。
张六花向来胆小,她一见,吓得退后一步。
“这哪来的?晦气不晦气!”
“杀了人,你信不信?”
卫忱钰话说的缓慢,还带着几分笑意。
这一幕看在张六花眼里就像怪物一样,她蹭的窜起来,急急忙忙就要躲,却被一只血手牢牢抓住。
“干什么啊?娘?”
“啊啊──放开!我不是你娘!”
“你不是谁是?”卫忱钰笑的更温柔了。
“放开!我早就不认你这个不孝女了!嫁出去的人泼出去的水,和老娘我什么关系?!”
钳制张六花胳膊的力道突然一松。
卫忱钰满眼淡漠,“既然如此,就滚出去。”
若只是要钱也就罢了,但在她嫁给顾棐南之前,一个月暗中物色了三个五十多岁有点钱的老男人,要把她偷偷发卖出去。
家里她用的,是张六花剩下的,她吃的,是那个好哥哥不爱吃的。
她可不是原身,对这种功利蒙了心的女人会抱有天地孝心。
见一次赶一次。
张六花本就心里打怵,瞧着卫忱钰冷冰冰的脸,更是不敢逗留,转个身就赶紧跑了。
顾棐南被二壮扶着靠在床边,所有的经过尽收眼底。
他抬眸,唤她:“为难的话,她想要什么就给她。”
卫忱钰转回头,笑了:“那是噬血虫,喂一次就有数不清的下一次,喂了老的来小的,无穷无尽。”
“我有什么好为难的?嫁出来这么久,也没见她把我当个闺女。”
“那我也不必把她看成母亲。”
声音清清冷冷,慢慢洗干净手。
走在另一边,她拿起锋利的刀子割下来一大簇兔毛来。
顾棐南却觉得,她心里难受极了,却还用这幅模样伪装起来。
归根到底,就是他这个当相公的没用。
修长的手指捏的嘎嘣响,他恨极了自己这幅发生任何事只能观望的模样。
卫忱钰走过来,拍了拍他胳膊。
“我说的是真心的,我对长辈的亲情很淡薄,唯独最亲的我爹也早就不在了。”
她笑了笑,顺手把顾棐南乱糟糟的头发用一根发旧的簪子挽了起来。
“怎么说也是你比我更可怜一些,还剩的亲人就只有你姨母。”
顾棐南很惨,生下来他之后母亲难产而死,没多久他爹出门就遭了祸事。
最关键的是,顾家只有两个儿子,顾棐南大一岁的哥哥很小的时候就走丢了。
这么多年,只有他娘的姐姐,把他拉扯带大。
“过阵子,去看看你姨母吧。”
顾棐南脸色白了白,声音很轻:“好。”
三个豆丁都很听话的没有多嘴,爹家里的事他们也都知道。
也幸亏还有娘愿意陪着他了。
卫忱钰走出屋子,拿起一根昨天故意留下的细木,看了看长短,又削掉一节。
“娘,咱们今天是不是去不成镇上了?”
大壮凑过来低声说。
闻言,她摸了摸大壮脑袋:“还得等等,下午去。”
三壮不太懂,噔噔噔跑进厨房,拿出糕点来:“娘,昨天方婶婶的糕点我们没吃,你吃吧。”
说完,还取出一块递给顾棐南。
卫忱钰蹲下,刮了刮他小鼻子,笑起来:“娘不爱吃,你分给哥哥们。”
二壮口水都快下来了,小心翼翼的取来。
一共四块,形状精巧的摆放在一起,看着就食欲大振。
小口咬了一角,二壮满眼亮光,三下五除二吃了个干净。
大壮三壮显然也很喜欢。
卫忱钰心里暗暗记下,有空多给他们做点糕点吃。
幸亏有小厨房,不然外面的糖贵的厉害,几百文估计都买不了多少。
一边想着,手里的动作不停,卫忱钰拔出来一根最长的兔毛把毛笔头绑好,随后卡在细细的木头管中。
随后拿起剪刀修整了一下形状,不多会儿,一根毛笔就成了。
她提起来按了按,觉得软硬还行,毕竟也不是内行人。
早知道上次把山羊毛留下来一撮,比兔毛应该好用一些。
墨汁她配不出来,得一并纳入采购单上,另外还得买几双鞋子,顾棐南不方便行动──
卫忱钰猛的想起关键,她做个轮椅不就行了?!
抽空也问过他有些部位有没有痛感,他说左臂和双腿完全没有知觉,那就应该是局部性瘫痪。
到时候给轮椅改造一下,让他能靠得住就不会摔下来了。
刚准备把毛笔拿过去,外面的吵吵声越来越大。
“你确定?”
“我确定,她杀了人的!我再心里难受,也不能容忍她做这等天大的坏事儿啊!”
张六花的声音又尖锐又刺耳,卫忱钰缓缓止步,转过头去。
“咚咚咚!”
“开门!你个杀人犯!”
卫忱钰把毛笔拿给三壮:“给你爹拿过去,看好用不。”
大步走到门口,一把拉开门。
张六花这下学精了,赶紧往后退两步,死死盯着她。
“人的尸体就在她篮子里!”
村长满脸无奈,他可是吃了人家排骨的,听了张六花描述当时就觉得放他娘的狗屁。
可是怎么说也是血亲,他又不能太不礼貌。
被拉扯着走到这儿,只觉得面皮发紧,尴尬不已。
张六花拍了拍身后一个瘦瘦的男子,使了个眼色。
卫有成当下走前一步,满脸痛意:“小妹!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是要坐牢子的!”
“哥也不想大义灭亲,可是你!你!”
杨氏一早听到这个热闹,揉着屁股就赶过来了,也顾不上板子打的浑身疼,她一脸喜意。
亲娘来收拾这贱蹄子了?
真是天大的好事儿啊!
她恨不得狂笑几声,但一想乔翠翠和自己的哭诉,觉得名声也是重要的,就暂时按捺住。
“我什么时候杀了人?杀了谁?为何杀?”
“这就是亲娘吗?什么都不问要把我置于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