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华产期前一个月就住进了月子房,生产和坐月子都将在此处。按礼此地男人不能进,但朱棣还是早晚翻后墙来瞧她。府里下人们看见自家王爷翻/墙,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产房污秽,王爷还是远离为妙。”稳婆医婆也都劝过。
朱棣道:“产房污秽,那我更不能让王妃一个人呆在污秽处。”
众人哑口无言,只得由他去。私下里无不感叹燕王妃好命:生得富贵,又嫁得如意。
仪华撵不走他,便收下他来相伴的心意,笑道:“既然要来,何不光明正大地走正门进来呢,非要翻/墙。”
朱棣一本正经道:“宫里有规矩,我还是要给规矩留三分薄面。”
六月十四日,皇帝传旨,册宋国公冯胜女为吴王橚妃。待九月吴王还京后成婚。
傍晚朱棣从练兵场回来,翻/墙来陪仪华用晚膳,将这消息告诉她,又说今日练兵的事。
仪华倚在榻上,肚子腆得老高,喝着阿绿用汤匙喂的鸡汤,微笑着听他讲。
才喝了没几口,觉得恶心反胃,又吐了。产期将近,她浑身难受,只盼着早日将孩子生下来。
朱棣卖力地吹嘘他箭术如何超群,也是为了给她分神,忘掉身体的不适。
“听四哥说得,我也想学射箭了,等孩儿生下来,四哥教我可好?”正说着,她忽然觉得身下一股热流涌出。
这是,漏尿?她记得医婆说过,怀孕时妇人咳嗽、大笑、跑动时可能会漏尿。
她竟在丈夫面前……仪华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时听得在地上伺候的老嬷嬷喊道:“羊水!王妃羊水破了!快来人呐,要接生了!”
登时众人一顿手忙脚乱。朱棣惊得一愣一愣的,被老嬷嬷们不由分说请了出去。朱棣不放心仪华还想进屋去瞧,险些与一个赶着出来抬热水的老嬷嬷撞上,老嬷嬷急得拍掌道:“我的爷,您且回正屋等好消息罢!您在这没用,碍事呢。”说完脚步不停地急匆匆赶出去干活。
朱棣自从生下来就是主子,何时被下人教训过?然而他也没恼,整个人都还没从仪华临盆的场面中回过神来,便由小火者送出院外。
仪华躺在产床上,下腹隐隐作痛,但痛觉并不明显。
这是一种完全陌生的感觉。
对此她有一瞬间的害怕,在心中默默祈祷道:“孩儿,你一定要顺顺利利地出来,咱们娘儿两个平平安安的,一起陪你爹爹,好不好?”
仪华最初流出一些羊水后,便没有再流。女医来把脉,开了汤药,又行针催产。
仪华的腹部开始一阵一阵地抽痛,痛得她想打滚,但不敢,只能咬牙忍耐。
如此反复折腾了一两个时辰,才只开了一指。
朱棣迟迟听不见动静,在外面等得心急,“仪华”“仪华”地叫。仪华在房内听见,刚要答话,被女医捂住嘴,不许她说话消耗体力。
已经入了夜,腹部的疼痛像长江激流卷起的漩涡,绞着她,稍有困意,就会疼得彻底清醒。
一整夜都没断下汤药,喂了吐,吐了再喂。有补气血的,有催产的。
直到第二天破晓,总算开到十指,羊水到此时真正一泻千里,熬了一宿的稳婆们终于正式开始动手为她接生。
仪华感到下/体发胀,像是一只破口袋兜着一个大西瓜,西瓜在不停地往下坠,但卡在破口处,出不来。整个肚子都在抽搐,屁股和腰也疼得要命,她顾不得矜持,忍不住尖叫出声,又听见朱棣在外面嚷“仪华!你很疼吗!你们下手轻些!”
仪华被他逗得发笑,稳婆忙在她口中塞上帕子:“王妃咬住,不要叫也不要笑,用力。”
仪华痛得满头大汗,按她们说的,双手紧紧抓着绸带,死死用力。
朱棣起初听见她叫,心疼,之后听不见她叫,慌了,又嚷:“仪华!仪华?”
其中一个稳婆忍无可忍,抬头看了阿蓝一眼:“劳烦姑娘……”阿蓝忙快步走出去:“禀燕王殿下,王妃目前生产顺利。”朱棣松了口气,这才消停。
王府的下人们素来承蒙燕王关爱体恤,对主子是打心底里敬重,从没觉得自家爷这么聒噪烦人过。体谅他是年纪轻轻第一次当爹,罢了罢了。
都说燕王稳重,稳重也分时候啊。
但总之经历了这一天,全王府上上下下,没有人不知道王妃闺名叫“仪华”了。
仪华觉得自己像便秘时用力大解。
她能感觉到孩儿在哪,知道自己怎样使力就能帮孩儿出来,但是因为实在太痛,身子也已经疲倦,使不上力。
“王妃,用力,用力,就能看见孩儿的头了!”
仪华像是看到了窗外的曙光,积攒起全身力气猛地用力,感觉一股热流从体内奔涌而出,孩子也跟着出去了
“哇——”一声响亮的啼哭。
满屋子欢呼。
“恭喜殿下,恭喜娘娘,是个小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