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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3 章 团圆(三)(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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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王府,侍从们将秦王安置在寝殿的床榻上。

毓灵道:“沏茶和醒酒汤来。东西放好,便都退下罢。”

等人散尽了,秦王睁开眼,徐徐说道:“你何必随我回来?”

毓灵坐在床沿,微笑道:“演戏演累了,就回来。许你临阵脱逃,难道不许我也临阵脱逃么?还说我。你今日又是何必呢。”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也没有经过他允许,她便径自与他“你我”相称了。而他竟然也不嫌失礼。

秦王道:“心里不痛快,非要发作不可。他让我不痛快,那我也要让他不痛快。母后好好张罗的一场家宴,他非要设计一出事情来煞风景。大哥还帮着他兜底,帮着他演戏。呵。不愧是他选出来的太子爷。”他没有说,关于太子那个位置的任何想法。

毓灵“噗嗤”一声掩口笑道:“既然想要‘他’不痛快,那便索性闹到底,为何到最后又怂了,在这里装睡。”她并不为太子说好话,也不劝他守规矩。

“还不是因为小时候被他打怕了。”秦王笑道:“你是胆子真大,真敢说。”说着,伸手去握她的手。因骑射未曾荒废的缘故,她手掌仍有薄薄的茧子。

毓灵由他攥着手,低头笑笑,没有多说什么。

“我倒有些喜欢你了,”他说:“你不是什么好女人。”

毓灵像听了什么笑话似的,大笑道:“随你的便。我是不是好女人,我自己知道。就算哪天万人面前论罪杀了我,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也要自己说了算。”死罪,她早就同另一个男人犯过了。

秦王也大笑起来:“这样很好!‘好女人’太累。天下真正的‘好女人’,我看只有母后一个,彻头彻尾好到了骨子里,对谁都好得像菩萨似的……我爹坏成那个样子,竟然娶得到母后这样的好人,你说老天是不是瞎了眼。”

毓灵弯腰凑在他面前,食指比在嘴唇,笑着冲他“嘘”。两人眼对着眼,静了一瞬,下一瞬各自大笑,笑出眼泪。

秦王二人走后,宴席上的气氛有些沉重僵硬,只剩下皇后、太子和次妃勉强张罗着说些话,众人赔笑附和而已。

皇帝自己动筷连连,吃得挺香,身边皇后却是早早便搁了筷子。皇帝见了,以为不合她口味,亲手揃自己桌上几样皇后爱吃的小菜在金碟里命人端给她,然而皇后摆摆手,终究没有动。

看来皇后今日是认真动了气,皇帝讪讪地笑笑,低头喝了几盏酒,渐渐觉得没意思,便命散席。

散席,自然是众人先恭送皇帝离去,其余人才敢动。

然而皇帝没回乾清宫,而是走去皇后寝殿门口候着,待皇后来了,才和皇后一同进殿。

皇后见他做足了姿态,便不好再跟他计较。嫁给他几十年来,尤其是他登基后这十二年来,他惯是如此。他如今是皇帝,堂堂皇帝做小伏低,她必须好好接住。古语道“至亲至疏夫妻”,每逢这时,便是她与他的至疏时刻。

帝后二人在炕上隔着炕桌儿坐了,皇帝打量着皇后脸色仍不晴朗,便将屁股挪一挪,让出个空儿,拍一拍,请皇后来坐。

皇后道:“去那里挤着做什么?难道那里格外香些?”

皇帝便嘻嘻笑,将桌上茶水往皇后手边送送:“喝口茶,消消气儿。”他明知她生气,却回避着,不提她是为什么事生气。

皇后道:“我喝不下。镜静今日来,总共吃了没有几口饭,女儿吃不下,你要我这做母亲的如何吃得下喝得下?”

皇帝道:“她家的事,牵扯着国事,你别管。”言语间,已经将镜静视作外人。

皇后恼火道:“再牵扯国事,她也是你的女儿,我的女儿,淑英的女儿!若淑英还活着,眼睁睁看你拿一条鱼试探女儿女婿,她该多伤心?”

提起孙贵妃,皇帝心里难受,于是也失了耐性,起了烦躁:“淑英就算知道了,她为人妾室,也需体谅我!”

“体谅你……她难道还不够体谅你?还是我不够体谅你?”皇后眼角溢出泪来,蕴在眼尾深刻的皱纹里:“重八,为了立下本朝千秋万世的规矩,我,我们,都不预政事。外朝之事,只在你想听劝时劝一劝你,在你杀人时提醒你积德。可是进了后宫的门槛儿,就是家,既然是家,我做妻子的,总有几分地位罢?我就想咱们一大家子人,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女眷亲睦。你为何连这点权力都不给我?好好儿一个家宴,先是故意来迟了,带着标儿立威,又弄出条白鲤鱼来……孩子们的心,终究还是远了。老二心里不痛快,就连四儿都不爱说话了……”说着说着,哽咽得发不出声,背过脸去,拿手背揩抹眼泪。

朱元璋争辩道:“我哪是带着标儿故意来迟,我是一不留神忘了时辰……”

皇后冷笑道:“重八,我嫁给你,三十多年了,你骗不了我。”她红着眼圈,伸出三个手指在他面前,想让他看清楚,然而又慢慢无力地放下,目光也随着垂落:“别说是我,在座那些孩子们,哪个笨?哪个真的被你哄骗住了?”

“你怎么就不信……”

“我就不信,你赐给徐家鹅肉的时候,记得早已过了午膳时辰,偏偏自己用膳时忘了!我更不信,今早为了这家宴,我特地命人将早膳分量做得少了,你到中午竟完全不饿!脑子忘了时辰,难道肚子也忘了不成!”

朱元璋被她掀得底儿掉,只得哑口无言。

皇后望着地面,轻声道:“我这一生,做皇后,于朝廷百姓无益,当不得‘贤’字;做妻子,上没有侍奉过公婆一天,当不得‘孝’字;下没能为夫婿诞下子嗣,没能持家,没能将孩子们教得令你满意,当不得‘慈’字。待到有天我去淑英那里了,你不必费神给我拟谥号,草草葬了,再娶个能——”

皇帝忌讳她说后事,又气又怕,浑身发抖,“簌”地站起身,愤而大步走出几步,又满腹怒火几步回来,转身弓腰瞪着她,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道:“你怨我,你就怨我,你咒你自己做什么……你还不如咒死我算了!你知不知道,若今日没有那条鱼,李家过几日就要抄家灭族!”

若不是送出那鱼头,李家恐怕要有祸患。

即便今日妥善处置了那个鱼头,李家也未必就能从此永保太平。

镜静想对李祺说,却又顾虑重重。

从父皇今日的表现来看,他爱重徐达,是发自内心的。既然如此,前些日子明知胡惟庸对徐达下毒却不查处,恐怕只是缓兵之计,暂时令胡惟庸放松警惕而已。而胡惟庸是公爹一手举荐提拔,又与叔公李存义结了亲家走动频频,将来父皇如果要杀胡惟庸,必要斩草除根,连李家一道铲除。

今日的鱼头,既是试探她朱镜静如何平衡娘家和婆家、对驸马的影响力如何,也是通过试探李祺是否畏惧天威,来试探他背后的李家。

如今这一关,暂时算是过了。

可是胡惟庸的事,到底该不该提醒驸马和公爹……她很犹豫。

若驸马不与她齐心,她将真话说出来,自身的处境便将极为危险。

就算驸马与她齐心,若公爹确有不安分的想法,驸马将事情告诉公爹后,公爹不但不与胡惟庸撇清干系,反倒向胡惟庸通风报信,与他联手起事,便更是坏了父皇的大局。

话在镜静嘴边,组织不成句,几次三番欲开口,都因不安而退了回去。

而李祺则是根本不想听。

他有些书生气,贵公子哥儿作派,自尊心又极强。对皇帝,不如镜静那样了解;对朝局,又受父亲影响,有些飘飘然,对于危险缺乏警惕。

在他心里,今日午宴的鱼头,只关乎孝道而已。要尽孝,总有办法,公主何必非要挑一种大庭广众之下令他在众人面前没面子的方式。

幼稚。

镜静看着他坐在书案前跟她置气,不知为何,她脑海有一念,闪过从前那位晋王妃的影子。想起谢氏有次提起朱棡时那不吐不快却又欲说还休的神情。

但她并没有放任自己顺着那个思路想下去。眼下,她已经被父皇的一纸婚约,绑在了李家这条船上。就算不为了驸马、不为了李家,她为了保住她自己,也非要想个办法,说服驸马才行。

先将驸马收服,再想办法,在父皇动手前,劝动公爹和叔公。

哪怕还有一线希望,她都绝不想死在沉船上。

燕王府里,朱棣悄悄翻墙进月子房和仪华说了宴席间的事。仪华听完,则和朱棣一样安了心。

令他们二人安心的,不是皇帝明晃晃赏给魏国公府的鹅肉,而恰恰是用来试探镜静和李祺的鱼头。

这份试探,更加证实了他们之前的推测:皇帝是对胡惟庸动了杀机,而不是徐家。

至于其他,小夫妻已然习惯,视之泰然。

“只是看母后那失落的样子,实在是心疼。”朱棣慨叹道:“她只是想大伙儿聚聚,让‘家’有个家的样子。”说罢,又笑叹道:“罢了。都是痴心奢求。好在咱们有了自己的家。仪华,将来我一定不疑心咱们的孩儿们,我要好好疼他们,让他们打心眼儿里亲近咱俩。”

仪华轻轻抚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腹部,感受着腹中孩儿细微的动作,忽然觉得,朱棣不是太子,虽然遗憾,但也有另一种幸运。不是太子,将来就不会做皇帝。藩王之家,总比天子之家更容易父慈子孝罢?

她和皇后一样,也想给丈夫和孩子们一个温暖的家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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