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高低床现在做好的有四个了吧,有人睡过吗?感觉如何?”
宋鸣山看向谢子安,见他颔首,这才道:“回少夫人的话,这两日已经有八九人睡过,起初有些不适,不过很快都适应了,皆言睡得十分安好,谢少夫人体恤!”
齐乐乐看了他一眼,自从知道他是苏易一起长大的表兄之后,她心里下意识对宋鸣山多了几分亲近:“不必如此拘谨。”
“是。”
谢子安道:“照实说。”
宋鸣山后背僵了僵,老老实实道:“高低床搬进房的第一晚,大家轮流去上铺下铺躺了会儿,没能睡个安稳。昨日匠人那边又送了三张高低床过来,大家为了挣个铺位,打了半宿,大抵也是没睡好的。”
齐乐乐:“……”
年轻真好,精力如此充沛!
“没关系,大家愿意睡就好,等再过几天,床位够了,就都能睡上了。”
齐乐乐笑道:“若是觉得哪里不合适,也要及时提出来,方便改正。毕竟是睡觉的地方,得舒适才好。”
宋鸣山道:“是,回头我去问问他们。”
“好。”
三人快走到院门外,远远瞧见齐小银正在那儿来回转圈儿,也不知在干什么。
齐乐乐有些意外:“二哥,你怎么来了?是家里有什么事吗?”
齐小银搓了搓手,吞吞吐吐好一会儿才把话说全了:“过两天就是清明了,清明过后,小财就要走了。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娘想我们一家人能一起吃顿饭,差我来问你们愿不愿意回去。”
齐乐乐愣了愣,是了,这里到底是交通不便、通讯近无的古代,一旦应征入伍,几乎是九死一生,陈氏有这个想法,倒也是情理之中。
“好,我回去。”
齐小银不由看向谢子安:“那妹夫呢?”
谢子安笑道:“二哥都亲自来请了,我当然也要去的。”
齐小银这才松了口气,露出些笑来:“那好,清明那天我再来。”
“来什么呀!我们自己回去就好了。”
齐小银笑道:“好,那我就不跟你们客气了。”
说完正事儿,齐小银也没多留,左右过两天又能见了。
送走齐小银后,齐乐乐面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情绪莫名有些低落,就连她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在给蚕喂了桑叶之后,这种低落的情绪依旧没有缓解。
她决定泡个澡,静一静。
宋鸣山看着自家少夫人吃力地拎着木桶在厨房和浴房来回跑,于心不忍:“大公子,不如我去帮帮少夫人?”
“不必,让她去吧。”
宋鸣山的眼底透出些许不可思议,大公子,那可是您媳妇儿,您竟然都不心疼的?
谢子安却好似当真毫不在意,转身进了书房。
宋鸣山没有苏易的胆量,不敢违背谢子安的意思,只能默默杵在院子里,一边看着少夫人来回跑,一边偷偷瞄一眼书房里的大公子。
齐乐乐泡在满满一桶热水里,长长叹了口气。
齐小财就要走了,这个间接逼死了四丫的人,很快也要离开了。
未来如何,犹未可知,也许余生都不复相见了。
不知不觉间,当初直接间接逼死了四丫的人,似乎都得到了不同的惩罚,或轻或重。
便是那陈氏,在未来的日子里,心里也永远都要多一个牵挂,最爱的儿子离了家,生死未知,但凡想一想,就会肉疼。
犹如当年的四丫,内心永难安宁。
齐乐乐不是圣母,不可能对那几人生出什么同情心,只是觉得有种说不出的空落。
没来由就想起了她那个亲妈,在外婆临死前她都没能赶回来,只在靠山男人垮了之后,才跑来外婆的墓碑前痛哭流涕,几度哭晕过去。
可又有什么用呢?
会心疼她、舍不得她哭的人已经永远都不在了呀!
人啊,为什么永远都学不会立足当下、珍惜眼前人呢!
泡完澡,齐乐乐依旧懒洋洋的,晚饭都没吃上两口,便回房躺下了。
半夜,谢子安睁开眼,伸手轻轻从怀里人的眼角滑过,指尖所触,一片湿意。
第二天,齐乐乐一觉醒来,窗外竟然淅淅沥沥下起了雨,莫名又添了几分哀愁。
她怔怔看着窗外,久久不语。
谢子安从身后将她拢进怀里。
齐乐乐放松了身子,往后靠了靠。
谢子安也不说话,手指把玩着她的发梢,就这么静静陪她坐着。
许久,齐乐乐轻声道:“外婆在的时候,我挺喜欢过清明的,因为每到清明,外婆会休息两天,弄些好吃的,再带我一起去祭祖。”
“后来,外婆走了,就剩我一个人了,那之后,似乎所有的节日都跟我没关系了。只有清明和鬼节的时候,我会去看看外婆,跟她说说话。”
“可是今年,我没办法去看她了。”
泪珠一颗颗滚下来,有的滴在谢子安的手背上,似乎带着温度,烫得他微微一缩。
饶是聪明如谢子安,此时此刻,也不知该如何劝慰。两个毫不相干的世界,便是连衣冠冢都没办法立。
他唯一能做的,便是陪着她,听她诉尽衷肠。
任由怀里人哭了一会儿,谢子安轻声道:“想不想去钓鱼?”
齐乐乐抽噎了一声,开口时还带着哭腔:“钓鱼?不是下雨了吗?”
“夫人不知,下雨才是钓鱼的好时机。”
齐乐乐扭过头,眼睛红红地看着他:“你别骗我。”
谢子安捧着她的脸,抹去上面的泪痕,语调温柔:“我何时骗过你?”
“那就去吧。”
说完,齐乐乐忍不住替自己辩解了两句:“我也不想总是哭,可我忍不住。”
谢子安亲了亲她的眼睑:“夫人想哭便哭,我不嫌弃的。”
“你敢嫌弃!”
谢子安又亲了她两下,笑道:“不敢,不敢!”
齐乐乐又吸了吸鼻子:“我们去钓鱼吧,我也不想一直这样不开心。”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