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上升的轻飘感驱散了岑和霜的悲痛。
她扶着轿厢一角,稍稍贴着角落而站,瞳孔中的泪光有些发涩,电梯到达后,她还没有缓过神来。
步履迟缓地走出电梯,打开房门,浑身松弛了些许。
梁阶没有上来。
岑和霜哭成那个样子,唤醒了他心头上莫大的怜惜,为她报仇,才是他的紧要任务。
何况,只有帮到她了,她才会留下这个孩子。
这样一来,梁阶就是愿意为她赴汤蹈火,上刀山下油锅的。
岑和霜在沙发中一觉醒来,隐约看到单人沙发上有个人影,吓得她坐了起来,仔细一看,才分辨出是俞晴。
她放下手机,伸手探岑和霜的额头,“你这是怎么了,见鬼了似的。”
可不就是见鬼了?
一觉醒来,发现什么都是假的,程文礼是假好人,梁阶有可能是假坏人,周遭的一切都变的她分不清黑白对错,她真不知道该相信谁的话。
唯一能利用的,也就是肚子里这个孩子。
俞晴凑近,盘腿坐在地毯上,倍感关切,“梁阶是不是过来了,有没有伤害你?”
“没有。”
“那他来干什么?”俞晴小声嘀咕着,“和霜,其实我最近听到一些事情,一直想告诉你……”
她说着,手腕突然被拿起来。
岑和霜带着俞晴,触到自己的小腹,那里还没有什么动静,但有一个小生命正在悄然生长,她面容模糊,没什么喜怒哀乐,“我怀孕了。”
俞晴的眼睛慢慢睁大,确认道:“……是梁阶的?”
“是。”
岑和霜又躺回去,眼尾还有些不易察觉的泛红,她侧过脸,发丝跟着下垂,看向俞晴,“你刚才要说什么?”
“没什么……”
这个孩子的到来会改变许多东西,就连俞晴,也变了态度,“我只是听说,你家里那些事,也许不是梁阶做的,既然有了孩子,要不然再好好谈谈。”
“我有这个感觉。”
正是这似有若无的预感,促使岑和霜崩溃大哭,那眼泪是猝不及防的,情绪到了,她便将压抑了多日的话当着梁阶的面宣泄出声,真假掺半,试探居多。
试探梁阶的态度,试探他是否有恨。
结果不出所料,他不仅不恨,还顺势答应帮岑和霜报仇,这个男人,只要看到她的示弱和眼泪,就立刻信了她。
俞晴较为迟钝一些。
毕竟她之前跟岑和霜是对梁阶的罪行坚信不疑的,是从巡捕对他的释放后,才对自己的判断开始不自信起来。
“你是怎么感觉到的?”
岑和霜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思绪凌乱,“那个周警官告诉我,梁阶替我还了岑家的欠款,当时我以为他是因为愧疚……但仔细回想,他那时候还是刚创业的学生,应该没有能力做这些。”
她所有的揣测都是半真半假的,自己都存疑。
“如果这是真的,那究竟还有谁……”
除了梁阶之外,她们想不到还有谁。
岑和霜将脸埋进枕头里,她在梁阶面前大哭过一场,是真的伤心痛苦,为自己可能找错了人而伤心,却不是为他的遭遇。
她对的他的怀疑,并没有全部消除,“这就要梁阶自己去证明自己的清白了。”
“他会吗?”
房内没开灯,在黑暗中,俞晴眨巴着双眸,透出一股涉世未深的单纯感,完全不像电视台那个雷厉风行的老牌记者,岑和霜摸着自己的小腹,喃喃道:“为了这个孩子,他会的。”
“如果真的不是他,我们岂不是错怪了好人?”
岑和霜还没有这份负罪感,“那就等他证明了自己再说。”
“你真的相信他?”
“就算不信,也要表现出信的样子。”她空洞地仰望天花板,“不然他还怎么心甘情愿地帮我?”
这下单靠俞晴跟她是不行的。
起码梁阶对当年的事,知道的更多。
岑和霜的任何决定,俞晴都支持,紧绷的气氛过去,她趴在她脸颊边,笑道:“梁阶好像特别容易被你骗。”
“骗?”岑和霜笑得很干,“谁让他是最爱的我人呢?”
最后那话,看似是她在道歉,实则是给梁阶压力。
既然他是最爱她的人,那为她付出所有,替她寻找真凶,也就成了理所应当。
这是无形中,岑和霜给他的责任。
*
有了岑和霜内疚的眼泪、辛酸的哭诉,梁阶的目标更加明确,也更加坚定。
之前排在第一位的是徐竟成的死亡真相。
有了岑和霜那番话,梁阶便要将她的事往前挪一挪,身上仅有的钱,都要花在往事的调查上。
又是凛冬,到三月底之前,这个冬天是不会结束的。
梁阶风里来雨里去,没有摸清头绪之前,连眼都不敢合一下,大半月都在忙着去联系当年的旧人,想要找到一点线索,为此还曾低声下去地求人。
累得神志不清了,便在车上开着暖气,降下座椅,半躺着小憩片刻。
有人闯进来,这片暖意便被寒风裹挟着扫除,梁阶立刻醒来,模糊着睁开眼,金发碧眼的一张脸映入。
欧文这样好的脾气,也被他弄得烦扰不堪。
他将一叠厚厚的牛皮纸袋拿给梁阶,“你这样值得吗?把时间精力都搭进这件事里,自己的前途不要了吗?”
梁阶没有回声,打开纸袋,将所有调查到的讯息过目一遍,眉头不由拧起,“只有这些吗?”
“这些还是我托了很多人问到的,多少年前的事了,哪有这么容易。”欧文整理了下身前的衣服,“倒是你,一定要去管这些闲事吗?现在风头过去了,我可以先安排你回总部。”
“我一定要找到幕后真凶,也要弄清楚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给和霜一个交代。”
他像是被下了蛊。
欧文质问他,“你这么帮她,她会感激你吗?你出来这么多天,她一通电话都没给你打过不是吗?”
“不要紧。”
“你不觉得她是在利用你帮她办事?”
也许是。
可那又有什么要紧的,梁阶也是在自证清白,只有洗脱他所有的嫌疑,岑和霜才会留下那个孩子,“利用不利用的,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