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的玉碎了,淡青色的玉上沾着血,被岑和霜握在手心,碎玉扎破了她的手,白皙的皮肤下丝丝渗着血。
她收缩手掌,虚握着那块碎玉,默默为梁阶祈祷。
它已经救了他一命,一定可以救第二次。
这块玉替梁阶挡住了致命伤。
他腰间的位置受伤很浅,没有伤到器官,这才暂且保下一命,可多处的殴打伤同样严重,经历过手术后,他又被送进重症监护室观察。
隔着那面厚厚的玻璃,他躺在里面,周围被各种医疗器材围绕,氧气面罩中的白色浮气一下又一下的,是他还活着的证据。
一周的时间,他都留在里面。
严臻带着女儿来看过他。
同样是隔着玻璃,就算是真的亲属都不能进去,何况是假的。
小孩子天真烂漫,什么都不懂。
手指点着玻璃里昏睡中的爸爸问:“爸爸为什么一直在睡觉?爸爸是小懒虫吗?”
她这么问。
严臻却看向岑和霜,是同情又感同身受的。
将梁若送到车里。
她们单独坐在一起,严臻比岑和霜大几岁,更稳重,“医生不是说会没事吗?”
岑和霜神态情冷,虚虚地握着掌,她的手被划破,医生缠上了纱布,这一抹白让她看上去,愈现柔弱,“会留下后遗症的。”
这么重的伤,梁阶活下来,也就是吊着那么一口气。
“那也是活下来了。”严臻看得比她开,“什么后遗症都是可以治的,没什么比命更重要。”
她搭上她的手背,“那之后,你打算怎么办?”
闭上双眼,岑和霜便想到那天在仓库里,梁阶生息微弱地躺在地上,一直在流血,她大声叫救命,却没有一个人能来救救他。
他那么可怜,为什么没有人救他?
眼泪掉下来两滴,岑和霜伸手抹去,抽吸道:“先陪他把伤养好,之后的事我没想那么多。”
“只是这样吗?”
严臻将纸巾递给她,“你还不愿意原谅他吗?”
为了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梁阶豁出了命,他的热血却还是泼不热岑和霜冰冷的心。
岑和霜不语。
“他就是责任感太强,这些年一直对我和若若有愧,心里暗暗跟你较真,想让你服软,他待你,是很好的。”
徐竟成的死弄明白了,严臻是原谅了梁阶,可岑和霜没有,“等他伤好后,我再考虑。”
考虑二字,就是没什么希望的。
严臻带着梁若回去,牵着她的小手进入房门,家里人都在,严家父母知晓前因后果后,都原谅了梁阶,着急忙慌地问他的状况。
“梁阶还好吗?”
“还在观察,没出来。”
梁若跑过去,坐在舅舅身边,蒋渡游离在这些事之外,单手撑着太阳穴,在划动手机屏幕。
耳朵却不自觉地收录他们的话。
“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也太严重了。”
严臻轻叹气,“会好的。”
严母从前就喜欢梁阶,他受了伤,她也是一样的关怀,“有没有人陪在他身边啊,要不要你过去,若若我来带。”
“不用的,小岑在啊。”
一听到岑和霜的名字,蒋渡便像过敏一般,默不作声地起身上楼。
严母走到严臻身边提醒她,“你别在蒋渡面前提小岑,他还难受着呢。”
这么久过去,蒋渡还没走出来。
严臻不由叹气,“我记住了,他最近还好吗?”
“不提小岑,一切都好。”
*
最关心儿子的还是父母,严臻提过一次岑和霜后,严家父母对蒋渡的一言一行更加注意。
他在休息日突然要出去都要接受盘问。
严母拦住他,“你这是要去哪儿?”
“见朋友。”
不管怎么问他,他都是冷淡的几个字。
连眼睛都没抬一下。
严母心疼儿子,拿出自己的私房钱给他,“拿去吃点好的,玩得开心点。”
“不用。”
蒋渡可不喜欢被当成小孩儿对待,“我已经长大了,不需要这样。”
他将母亲给的钱推开,自己从皮夹抽出卡来,“这个拿去,您跟我爸去买点喜欢的东西。”
二十几岁的年纪,他却很少管家里的死活。
之前靠着严臻与梁阶,他可以随意挥霍,花天酒地,现在家里不如从前,他便要担当起重任来。
“你哪里来的钱?”
严母对他很不放心,生怕他走歪门邪道。
他只是淡笑,“工资。”
关上门,那抹笑落下,他瞬间变得面无表情。
开车到医院。
蒋渡手上拿着营养品,他这趟是来看上级领导的,为了往上爬,这些人情世故他是要懂得。
刚走进电梯,门即将关上,有人从外冲进来,急忙喊着,“等一下等一下。”
蒋渡按了开门键。
进来的人很眼熟,听到她的声音,便想起来了是谁。
那次在甜品店,她跟岑和霜坐在一起聊天,岑和霜承诺之后会带他见她的朋友,便再没有了下文。
俞晴抱着自己的保温桶,小心翼翼,瞥了眼万暻便骂道:“都让你早点来了,这都一点了,要不再晚一点,直接吃晚饭好了。”
“你送这个给谁吃,他们一个活着跟死了一样,一个不死不活,谁也吃不下去。”
“给和霜吃,她这些天都熬瘦了。”
“现在熬有什么用,人都快没气了。”
俞晴回头瞪他,“你要是不会说话就当自己是哑巴,别张口,如果非要张口阿巴阿巴叫两声就行。”
电梯到达。
蒋渡走出去,神色冷漠。
岑和霜在楼上,梁阶的伤情稳定下来,刚被转出监护室,身边却还是离不开人,她寸步不离地守着。
俞晴跟万暻吵着进去,她食指抵着唇中,“小声点。”
这里还是要保持安静才行。
俞晴脚步都跟着轻了许多。
她小心走到岑和霜身边,低头去看梁阶,用气声问:“他还好吗?”
“醒过一次。”
那次醒来的时间很短暂,岑和霜又不在身边,赶过来时,他便又疲惫地睡了过去,这么多天了,连细微的小伤口都在愈合,他却没有康复和好转的迹象。
万暻有些看不得岑和霜这个蔫蔫的样子,“就算他醒了,你会留下吗?”
俞晴:“万暻,你说这个干什么?”
岑和霜摆出楚楚可怜的眼神,梁阶吃她这一套,万暻可不吃,“如果不能,就别在这儿给他希望了。”